蓦地,先是一双空灵眼眸探了出来,在确认其他两位爷是真的离开,才从几乎掩盖她整个人的花瓶后方,蹦跳现身。
她真的无法解释她与大少爷的默契为何会练得如此的好,她都没有发出声音,大少爷就知道她躲在左边花瓶后面,而不是右边花瓶。
“大少爷,离儿莽撞了。”她在道歉,她是该道歉,因为大少爷曾经千嘱咐、万叮咛她,别在两位庶少爷面前出现,要能避则避,能闪则闪,这次她却没做到。
其实不用大少爷交代,她也会尽量避着他们,因为不知怎的,她就是对两个庶少爷有种害怕的感觉,而今天真的是失了心眼,才会胡里胡涂的就把门打开了……
自从大少爷接下主爷的位置以来,就非常反感静园从此变成闹园,还让两个庶少爷像走茶馆似的,有事没事就来打扰,这也是大少爷会如此气怒的原因之一。
看着用愉悦的姿势跳到他眼前的姑娘,虽说她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但他在心里仍升起一股异样。
他是如此生气那两人的荒谬要求,可这娃儿竟然还是可以这么开心,天真到无知的地步?
“离儿,他们向我讨人了,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
她反射性的回话,“什么?大少爷没应了他们吧?离儿不要去,不去!”
不负男人所期望,小姑娘心急了,小脑袋像博浪鼓似的直摇,盯着瑞木修言的表情,有着慌乱的失措,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娇蛮的拒绝,矛盾的总和,让男人轻而易举的知道她这般又气又怕的感受,气他真会答应庶弟的要求,也怕他真把她送了出去。
莫名的,瑞木修言有了一阵得意,却不表于态。
咽下口中的清香,瑞木修言抿着的唇又开启,“两个少爷抬举你,说你巧心玲珑,说会好好疼你,你说,大少爷该不该放人?”
离儿大惊,愁苦全写在小脸上,万万不可置信他的话。
“胡说,他们在胡说!大少爷,离儿何时对他们巧心玲珑来着?离儿看到他们就闪得老远了,才没做什么可以让人抬举的事,他们在骗人,大少爷,他们在骗您。”小姑娘说完自我辩护的话后,还不忘拉两个庶少爷下水,小小声的诉道,离间一下他们兄弟的感情。
瑞木修言听完后,就要忍不住笑意时,手连忙取过瓷杯,掩饰带着弧度的嘴角。
接着,他放下瓷杯,轻咳一声,“是不是骗我无所谓,重要的是人家相中你了。”
绝美的脸色染上秋愁,她气怨的转身,背对着他,“离儿的事,对大少爷来说都是无所谓?那离儿还有何话说?所谓主要奴走,奴不得不走,可要走,离儿也不走到庶少爷那房去!”
离儿越说越觉委屈,她一心崇至的大少爷居然想把她送人……不对,这人不是她的大少爷,若是她的大少爷,那就是丝毫念头都不会有过,又怎么会一句“无所谓”带过呢!
这下,瑞木修言可真算是见识到了,看看,这几年宠下来的结果,可把这丫头的脾气给养大了不少,说话夹讽带刺的就算了,还挺会运用所学啊!一句话说得不三不四,还把冬烘思想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拧起眉心,瞅着背对着他的人儿看,“走?那你想走去哪?”
越说越起认真,这本想捉弄小姑娘的本质,悄悄的起了变化,就因为她的一字,走。
心寒了,他真的要她走?不会留她?不是骗她?
她哪知道自己还能走去哪?她也就只有他了。
背对着他,他不见离儿的眼角蓄泪,待她转头,他才知道,自己玩得凶
“就走去袁管事那里吧!至少他老人家还需要我帮忙,才不会在这里让大少爷送来送去的当赠礼!”她对他扬声的道,这时的她,哪管自己还是不是他的小女婢。
唉……他该拿她怎么办哪?相处这么多年,她还不懂他吗?他怎么可能会把她送人?何况还是那两个人呢?
小姑娘自己还委屈到哭了,到底是谁欺负她来着?
他泄了底气,把心一软,手一抬,轻声唤道:“过来。”
离儿在原地踟蹰不前,可望见他带柔的眼神,她折服了。
她早该知道,大少爷是在捉弄她的。想通后,她破涕为笑,莲步向前。
第6章(2)
才刚走到他面前,就被他随手一拉,身子已经置在他的腿上,他的怀中。他对着怀里的小姑娘轻声细语,“生气了?”
“大少爷多问了。”她知道她不该再拿乔下去,可不知怎的,她就想这样。
“娇气。”他也不恼,纵然一笑,宠溺只在眼底,不在嘴上。
“才没呢!是大少爷欺负人……”娇颜低垂,红唇微噘。
他装出一副惊讶,故作不解,“我怎么欺负你了?”
“说要把我送人,还不欺负?”那要怎样才算?
笑,他还是笑,完全不觉有错,“都说会疼你了,还不好?”
离儿娇性复发,猛然的捶了他胸膛一下,“不好!才不好,离儿又不要庶少爷疼……”
他突然趋于认真,算计在心中快速酿成,“那要谁疼?”
还有谁?这还会有谁疼她?“当然是大少爷!”
小姑娘直肠子,人家一问,也不细想,就把话理所当然的说了出去,直到她听见男人不可抑制的朗声笑起,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让她气结,这才知道她中了。
傻傻傻,憨憨憨,她怎么这么笨哪!怎么不说香娘疼她?还有袁管事、大叔也疼她啊!就偏偏一股傻劲犯起,说了让他最得意的答案。
“大少爷别笑了……”
男人不给面子的笑到岔气,终于在小姑娘的瞪视下,收敛了一点。
“好,不笑了,大少爷疼你,不会把离儿送人的。”平复下飞扬的情绪后,他可没忘记要好好盘问她的事情,“方才你是绕去哪玩了?怎没跟着冯叔回来?他老在叨念着你贪玩呢!”
“离儿才没贪玩,是刚在市集看见一个小伙子在卖身呢!离儿瞧他身强体壮的,就是没钱葬娘,所以才把他买了,带去袁管事那里,往后好好训练,就可以当他老人家的帮手。”
“哟!只是这样,你怎么知道他可以做袁管事的帮手?不怕小伙子吃不了苦?”
袁管事为人一向严己律人,想在他身边工作,可不是份闲差啊!
“不怕!袁管事也收他了,因为他识字!”
“识字?”
离儿点头,把在市集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清楚。
原来吸引离儿注意的不是跪在路边的小伙子,而是他身前那苍劲有力的字迹写着卖身葬母的木牌子,她脱离了冯叔的脚步,向小伙子那里走去,了解过后,才知道小伙子落魄的身世。
大名景平之,今年未及弱冠,本是贵州书香世家出身,家有当夫子的爹亲,温柔娴淑的娘,和乐融融的一家人,可两年前贵州大旱,一家人在熬不住的时候便决定移居徽州,打算就此落地生根,不幸在半途遇上劫贼,抢光财物,就连景老爹也为了护住他们母子,而被砍至重伤身亡,埋了爹后,他带着伤心抑郁的娘亲一路身无分文的来到徽州,才刚过境,娘亲却也命到终途,离他而去。
他索性拣了木牌,跟人借了笔,就地卖身。才没多久,就被路过的离儿相中他木牌的字迹,再要求他在背面亲笔写下一样的字后,就决定买下他了。
“如此作为,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改日带我去看看那小伙子,瞧他生成什么模样。”
离儿漾着倩笑,点点头,在男人疼宠的包容下,她如同窗棂外的杜鹃花,锭放春意。
这日,江口茶馆特别笙歌鼎沸,门庭如闹市,欢声贯云霄。
虽已是楼高五层,宽阔比土楼,还是塞不下外头源源不绝的人群,不为别的,就直想着能再靠近一点,靠近那主台上正在唱曲的小清倌身边,听着曲儿,品着香。
今日是四旬一次的娇香茶会,娇,顾名思义就是有娇美的人儿唱曲,茶,就是江口茶馆推出最符合当令季节所品用的茶类……
春茶,香气馥郁,翠绿带鲜,汤色清澈,如君子名节高尚,以春茶为贵。
夏茶,滋味甘苦,一杯清茶看尽人生百态,饮一口,回味到秋。
秋茶,气味柔顺,如一美人,闻香千遍就是也不舍一口饮尽。
冬茶,清香淡雅,淡薄茶性不失细腻,饮后眷恋再三,又等春茶。
可茶香浓郁,姿态万千,也比不上主台上那柔柔软袖,纤纤玉指,正在唱曲的琵琶女。
那是茶馆里头的人花了大笔银子特别请来,未曾卖身过的小清倌儿,在白日特来茶馆献唱几曲,但可不是随便就行聘用,茶馆挑选的清倌儿条件可比皇室选妃般严谨,最基本的也要相貌不俗,再来琴艺兼备,最好歌艺非凡。
只是,初时本请来清倌儿唱曲是为了活络人气,可无法预期的是,这世道却是越走越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