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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大都已关闭了城门,加上奉旨寻找他们的铁卫满大街都是,莫追也没敢挑在这当头冒险闯关出城,只能先将她带到月穹先前在城边所租的农舍避避风头。

  月穹晾着白眼,不语地看着赶来会合的莫追在一抵达后,便先抱着自家怕冷的相公进了客房里安顿,接着撩起衣袖,马上钻进厨房里去为容止熬袪寒姜汤。

  “瞧你宝贝的,那是你相公不是你媳妇。”就只会担心他相公,她这受他所托办事的师姊也过问一下行不行?果然嫁了人后 胳臂就只会往外头弯。

  “一样,反正拜过堂的。”莫追手中的菜刀刀光一闪,飞快的几下,整齐的姜片便躺平在砧板上。

  心情不平衡的她很乐意落井下石,“胆敢擅作主张乱拜,不怕大师兄知道后,祭出家法出手整治你?”

  “你就一定要提醒我吗?”他边在汤锅里下料边瞪她一眼,又忙着蹲下在灶里添了些柴火。

  浓郁辛辣的香气在狭小的厨房内缓缓漫开,月穹顺手在锅里添了几味药材进去,然后便先回房里歇下了。莫追手捧着托盘回到房内,盯着容止把一大碗热汤都灌进腹里后,这才腾出时间去另一间客房瞧瞧犹昏迷不醒的燕磊。等到他把一切都打点好回到房里时,发现容止已经等了他许久。

  “宫中情势如何?”

  “关门内斗。”负责传讯的南宫远是这么告诉他的,但实际情况谁也不知道。

  “大公主的人马可有胜算?”她衷心希望慕临仙可别只是只假老虎。

  “这得视慕殇手中有什么本钱,不过,我不认为慕殇会输。”莫追从不看轻可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身为帝王,他怎可能舍得拱手让出江山?”

  “那就让他们关起门来互咬吧,最好是两败俱伤。”看那对姊弟往后还能不能再来烦他们。

  莫追放下了窗边用兽毛所制的厚厚窗帘挡住外头的寒意,回到床边就扣住她的腕间仔细观察她的脉象,看他的祥子,似乎没打算上床就寝当她的暖炉。

  “你不歇着?”

  “师姊说最后一回的药我得看着点。”他皱着眉,发现这一番奔波似是影响了她的身子,他连忙把她塞进被窝里。

  换了个陌生环境后,容止半点睡意也无,她不安地拉着他的衣袖。

  “这儿安全吗?慕殇会不会搜到这儿来?”

  “迟早的事。”这儿又不是什么山明水秀的好地方。

  “那……”

  他抚着她乌黑的长发,“所以你得好好养着,待你身子好些了,咱们就离开北蒙。”

  “不都封城封国境了吗?到时还能出得去?”

  “要对娘子有信心。”见她愈说话愈精神,他也不急着哄她睡了,干脆脱了鞋坐上床同她说话。

  容止总觉得很对不起他,“咱们这一走,你的魂纸怎么办?”他都为这事耗在大都那么久了,难道要空手而回?

  “再说吧。”他其实就只是不想尝到败绩而已,“反正我往年也烧了不少,今年差个一张也没什么。”

  她握着他厚实的掌心,躺在床上静静地回想着他那古怪的师门,并没注意到他异样的眸光。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算了,反正都要告诉她,还是及早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好了。

  “何事?”

  他清清嗓子,“我有个五师兄,他以前有个兄长还有个妹子。”

  “嗯?”怎么突然对她说这个?

  “我的五师兄姓容,单字易。”

  容止如遭青天霹雳,她怔愣了半响,蓦地坐起身,紧揪住他衣襟的双手哆嗦个不停。

  “别忙别忙,当心你的身子……”他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忙将她给搂过来用衣裳裹好。

  她难以置信地张大了水眸,“容易?他叫容易?”

  “嗯。”莫追点点头,“这么多年来,五师兄一直都在找他失散多年的妹子。”

  听了他的话,容止霎时就红了眼眶,不受控制的泪意在她的眼中翻滚着,藏在心底多年的渴望与委屈,很快即随着泪水离开了眼眶,在烛光下化为蜿蜒闪烁的泪光。

  他边说边擦着她的泪,“听五师兄说,当年他家家境贫寒,家乡发了大水,父母和大哥都给冲没了,他抱着家中最小的么妹 才没让她也被冲走。之后他带着妹子去投靠他叔父,但水灾后乡里间大多数的人都染上了瘟疫,连他也患上了,于是他的叔父就趁机卖了他两岁的妹子,换得了叔父一家的米粮……”

  她怔怔地松开掌指,忍不住想起那一段她永远都忘不了的往事,以及当年举目无亲的自己,是如何在一个又一个买家的手上被转手贩卖的。

  那些年,每当又有人扯着她颈间的锁链,像看条狗似地看着她,她都会想,她的二哥在哪儿呢,他怎不来找她这小妹回家?叔父有没有用卖掉她的钱给二哥买药吃?怎么她左等右等,一年盼过一年,他……都不来?

  若不是后来纳兰先生买下了她,将她纳入旗下,恐怕为奴的她,如今还是富人们眼中的一条狗,任打任杀,或是只能在青楼间流离辗转一生。

  “二哥他……”既然容易都知道她被卖了,那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来找她……之后也没……

  莫追不得不代某人解释一下,“五师兄那时病得人事不知,待醒来后知道妹子被卖了,他气得拿柴刀砍伤了叔父他们一 家。”

  “……后来呢?”

  他苦苦一笑,“后来,五师兄找到了我师父,然后他卖了自己换得了一袋金子,说要用那袋金子去把他的么妹续回来。”真傻啊真傻,他也不想想,人海茫茫,他一个孩子上哪儿去赎啊?

  二哥他……把自己卖了?

  容止紧咬着唇瓣,泪水成串落下,总觉得喉际间的哽咽发烫得疼痛,令她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师父他老人家当年收他为徒后,就把他扔给大师兄教养了,而大师兄头几年虽没肯让五师兄下山寻亲,但在暗地里派了不少人一直在找你。后来,五师兄武艺大成,大师兄就由着他天南地北四处寻妹子了。”

  “我二哥他……他……”

  “他人生最大的目的,大概就是找妹子了。”莫追一手在她背后帮她顺着气,“他呀,性子挺毛躁的,还脑子就一根筋,耿直得再怎么折也不会弯一下,早些年差点把我二师兄给气死,大师兄也老罚他在佛堂抄经静心,偏偏他就是呆,还学都学不乖……啊,还有,他的起床气就跟你的一祥坏。”

  “你……”她几乎泣不成声,“是你说过的,你说会帮我找哥哥的……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他的……”

  他捧起她的面颊,温柔地吻在她的眉心,“别急,过阵子我就把五师兄打包送给你好不好?”

  容止嘴着泪 “他……二哥他会认我吗?”

  “怎不会?他作梦都惦著你呢。”莫追微笑地抱紧她,“待解决了便宜大哥的祸事后,咱们就回去认认失散二哥的亲事。”

  北蒙皇宫中,皇帝慕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朝珠。

  在他的命令下,吞雷已率三军在大都之外包围那些叛军,不日即可剿灭,而眼下,就差那名主使者前来自投罗网。

  细数这阵子所发生的种种,说起来,他还真得感谢自家亲皇姊让他看了这么场好戏。

  原本,他是想将北蒙境内所有的魂纸全都搜集到手的,只可惜,一直有人赶在他的前头抢走了那些魂纸,而他始终都查不出夺纸之人是谁。

  当他终于自先皇陵寝找出遗诏,确认了当年先皇所封赏的众臣中,谁自其中得到了魂纸,正欲下手时,他的这个皇姊却得到了消息,想先他一步得到那些魂纸。

  既然她爱代劳,那就由她去吧,反正,他也不确定燕氏手中的魂纸究竟还在不在,或是已被人用去了。

  慕殇懒懒抬起眼,不语地看着以势如破竹之势一路挺进皇宫朝殿的自家皇姊,正率着亲军浩浩荡荡地来到大殿之上。

  看着空旷的朝殿上仅剩下了慕殇一人,以为他众叛亲离的慕临仙,不禁得意地漾着笑。

  “你也有今日?”

  “皇姊,朕一直很好奇。”慕殇漫不经心地摇着手中的酒樽,“当年你既助朕登上大宝,为何如今不再一本初衷?”

  慕临仙抬起了螓首,一如以往地望进慕殇的眼中,与以往不同的是,她不再有居于人下之感,亦不再将对于他座下那把椅子的渴求,拚命暗藏于心底。

  当年父皇是怎么对她说的?她是女人,所以她没有资格为帝?纵使她再如何纵横沙场、为国立下汗马功劳,就因她的性别, 她便一辈子都无缘站在众人顶上?笑话,这世上,本就该是有能者得之,无关于性别,也非所谓的命运。

  “因你得到了魂纸?”所以心也就跟着野了、不安分了?

  她的眼眸无比灿亮,“不错。”

  慕殇扬起薄唇,“这祥啊,不知皇外甥的三年忌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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