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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雾气、袅绕的烟香、喃喃的诵经声,交织成一片闹中有静,静中有闹的景象。而矗立在山林环绕处的善缘寺,正是俗世凡人过逝后的最终住所。
夏严寒的眼睛被墨镜完全遮掩住,看不出他内心的波动,他紧紧抿着唇,静静地站在三座灵位前。
罗仲天、罗田忆云、罗凯玲,三束素雅的白菊代表他极度悼念的心意。
“爸、妈、姊姊,子均来看你们了,原谅我隔了这么多年才来,我有我的苦衷,你们应该能谅解,不!不是应该,而是你们一定会谅解。”
灵前的相片似乎朝着他微笑,在告诉着他,他们很开心能够见到他。
“爸、妈、姊姊,这次回来,我不会再离开了,我决定留在台湾永远陪伴你们,不只这样,再过一段时日,我会带来一份天大的喜讯告慰你们在天之灵。”他轻轻拿起挂在胸口上的坠子,打开盒盖,里头是一张泛黄的小照片,那是罗氏一家四口全家福的相片,也是他这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他动也不动的凝视那张照片好久好久……
一股凉凉的冷风吹醒陷于沉思中的他,夏严寒合起盖子,轻轻地搓揉着,他低声呢喃道:“爸、妈、姊姊,一起跟我来,我会让你们亲眼瞧瞧蓝耀焜是怎么被我打败,怎么受尽折磨死去的。”他望着灵位说:“我们走吧!”
尽管相隔遥远距离,蓝苡情依然能正确无误的判断出那个人是夏严寒,她只是不懂,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哀伤,难道他有亲友葬于此地?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仪式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一身庄严肃穆黑衣打扮的蓝苡情对着大学时期的好友周玉如点点头,一起进入灵堂,今天是她们教授出殡的日子,却凑巧地让她看见夏严寒。
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吗?她不知道。
但正因为这一眼,便使她的人生掀起难以想像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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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腿曲膝抱在胸前,静静坐在木制地板上,清澄分明的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一圈接一圈的白色烟雾飘飘地自她手指上慢慢升起;她的神情是那么专注,专注到任凭桌上的咖啡由热腾腾变成冷冰冰,苦涩的难以入口。
“你足足抽了二个钟头的菸了,还是没能把事情弄清楚,做下决定吗?”蓝祖儿沉静地审视表面平静无波的蓝苡情,事实上,她明白她的内心正做着激烈的挣扎;这是她的习惯,一遇上难以抉择的问题,她总藉由抽菸来思考。
可是,她已经很久很久不再碰菸了,最后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呢?印象里是在她考上大学选填志愿的那一天吧!她在继承家业及自己兴趣里犹豫着,结果,在抽完半个钟头的菸后,她填下了她的答案,但这次——她为的是什么?
“祖儿,你觉不觉得我很笨?”蓝苡情无端端地冒出这句话来,神态正经严肃地询问她妹妹的意见。
蓝祖儿微微偏着头,努力思考一会儿,才缓缓地道:“多数时候,你很聪明,但偶尔又会流露出糊涂与固执的本质来,可也称不上是笨。”她握住她姊姊的手,说:“有事在困扰你?很严重是不是?你的样子不大对劲。”
她漾出一抹温柔笑意,反拍着她妹妹的手安慰道:“祖儿,你不是才说我是个聪明人,那聪明人怎会有想不通的事呢?”蓝苡情决定瞒住实情,她知道她要是把事情说出来,以祖儿的个性,她一定会强烈的保护家人,那结果只会更加难以收拾了。
蓝祖儿陪她干笑,道:“你心里有事,而且不轻。”她笃定下了断语,说:“姊妹连心,这是你常对我说的一句话。”
蓝苡情一时语塞,投降笑道:“好啦!我认输了,谁叫我有个心思缜密的好妹妹。”她收起笑脸,慎重说道:“我想把杂志社的工作辞掉。”
“为什么?你在星讯不是做得很开心,而且那也是你最大的兴趣,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想放弃?”
“我想去尝试不同的人生滋味。”
“姊,你该不会是想回蓝天企业做个女强人吧?”
“不是的!”她幽幽开口问道:“祖儿,我问你,姊姊所决定的事情,你会不会支持?”
“当然支持。”
“真的?”
“真的!”蓝祖儿用力直点头,说:“不管你做任何决定,我百分之百支持你。”
“谢谢!”她扑向前去拥住她,喃喃低语道:“有你支持,我就安心多了;天知道,我多害怕一个人孤军奋斗,我害怕人家笑我傻,我更害怕自己没有勇气撑下去。”
“姊,你到底在说什么?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呢!”她轻轻推开她,笑了起来,说:“你今天不只是奇怪,简直完完全全不像是那位冷静自持的蓝苡情,你有什么大计画要执行,居然要胆小如鼠的妹妹支持你,你才敢付诸行动,你告诉我,你究竟要做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她甩甩头,甩掉那份胆怯,拍拍自己富有弹性的脸颊,又恢愎到神清气爽的模样,说:“祖儿,我决定结婚。”
结婚?蓝祖儿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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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严寒的手指轻拂她的脸蛋,也拂去她那随风散乱而飘逸乱舞的乌黑发丝,他的动作轻柔地像微风般,体贴温柔。
他轻拍她的粉颊,微微皱起眉,低声问道:“你的模样看起来好沮丧,有心事?”
“没有。”她摇头。
“你说谎!其实你是不愿意告诉我对不对?很奇怪,认识你这段日子以来,倒是没见你把心事藏在心里过,你今天的样子很反常。”
耳边浪涛低呜,聚起又散落;她牵强的朝他一笑,轻轻侧首望向大海,今天的她需藉由壮阔无际的海洋来洗涤她烦躁的思绪,以获取心灵上的平静。
“那你自己呢?你会不会把心事藏在心里不愿说出来?你敢放下表面的伪装,表露心底深处的你吗?”针对夏严寒的问题,她不答反问。
他笑笑,深邃的眸子起了戒心,道:“你似乎又开始发挥你身为记者多疑的本性。”夏严寒不想继续谈论下去。
“你不愿意回答?”
“你要我回答什么?”
蓝苡情叹口气,带点淡淡的悲哀。
她的轻叹声重重敲击他的心房,她的不悦似乎也感染了他,影响着他的情绪;彼此认识愈深,她竟愈能牵制住他的每个感觉,为此,他更心烦意乱。尽管如此,他绝不能沦陷在她的魅力之下,他只是在作戏——他又迅速地武装自己,理智再次战胜情感。现在他有必要弄清楚蓝苡情今天的反常所为何事?她的聪颖灵敏不容他轻忽小觑。
他扳过她的肩,让她正视自己,道:“别愁眉苦脸的,这种可怜的表情不适合你,你想知道我那方面的事,你尽管问,我无条件回答你,这样总行吧!”
他既然已经妥协,她就没有旁敲侧击的必要。蓝苡情深吸口气,决定单刀直入的问,只要她能确定她要的答案,她就不必害怕了。“我想问你,在你心目中,我是你的什么人?”
“女朋友。”他不加思索地道,顿了一会儿,他又道:“你今天的反常别扭只为这个问题?”他笑了起来,说:“我做了什么事?或是你听到什么流言?居然能煽动你,让你对我失去信心。”
“你弄反了,我并不是对你没信心,而是我对我自己没把握。”
他爱怜的说:“别小看你自己,在我心中,你是独一无二的,没人可以取代的爱人。”他似乎感应到她破釜沉舟的决心,也无法控制自己对她的依恋,他再次——褪下伪装面具。
真实里的他何尝不是对她有情有爱,纵然他身处矛盾挣扎中,不愿承认、不敢承认、不能承认,然而面对她的疑问,他的黑眸自然闪动着情愫,在眼波流转下与她缠绕不休。
只因这一眼,她确定自己的感情依归,缓缓地,她轻言道:“我们结婚好吗?”
如闷雷一响,他的脑子被震得一片空白,惊碎他与她之间的眼光纠缠。
“结婚?”他神情恍惚喃喃念道。
“是的,我们结婚,你不愿意?”她看着他怔忡的脸,故意激他似地道:“或者你心中另有所属,如果是这样,我不勉强。”
即使有反客为主之嫌,但这结果正是他追求她的最终目的,如今目的已然达成,为何他要迟疑不决呢?他告诉自己:夏严寒呀夏严寒,别把自己陷入情义两难的矛盾漩涡中,真理只有一个,也只要记住这件事实——蓝苡情只是一项报复工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