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卢氏是要朱家女人都知道,没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事,包括给朱勉云说亲事,包括进了朱行云的院子。
卢氏……知道她就是那个应该陪在郡公主府的温大姑娘!
最后一次对望,卢氏笑意更深。
惜玉更加确定自己想的没错,一定是那样!
是谁?院里的丫头小厮,朱行云都掐得紧,池氏还稀罕着润玥的嫁妆,自然不可能去告状。
惜玉突然想起黄槐说的“婢子已经让杜鹃来跟您报信,您怎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能在定将院的第三进院子进出而不惹人疑心的换香,挡住杜鹃的消息,又知道她是定下朱勉云亲事的温家大姑娘,能同时做到这么多事情的,只有一个人了!
唉。
人性什么的,好丑恶。
第9章(1)
想明白了,惜玉反而冷静下来,“回夫人,婢子绝对没有在香中掺入媚药邀宠,还望夫人明监。”
“姐姐你看这丫头居然抵死不认。”小卢氏忍不住又激动起来,“人证物证俱在啊姐姐,梅儿病了几日的事情,你也是亲眼看到的。”
便见卢氏一个示意,百鸟翠屏后立刻走出一个人,“见过夫人。”
晚晴是也。
“晚晴,我问你,这香房可有别人进得去?”
“回夫人,这香房有锁,只有我有钥匙。”
“钥匙可曾掉过?”
“不曾。”
“那么这丫头进出,都是跟你一道?”
“是。”
“这丫头可有添过新香,翻弄过香格?”
“有,但都有事前询问过我的意思,我同意了她才会去放新香。”
“那么,你可知道她放了什么?”
“晚晴曾跟她论过香,晚晴喜爱花香,惜玉却是喜欢竹香,松香,晚晴以为她让管家进的是这些香粉,因为晚晴不喜,故也没去查看。”
“所以你并不知香格中有媚药?”
“不知道,大抵惜玉放香的时候溢出格子,落到了下层的牡丹香中,所以给表小姐的篆香才混入了些许。”
卢氏问到这里,又转向她,“温惜玉,你还有话说?”
“有。”惜玉望着晚晴,心里两万声叹息,“晚晴,你若此刻实话实说,我尚可原谅你,若你真要推我落井,也别怪我心狠——我不是坏人,但也绝对不是被冤死还原谅对方的那种好人。”
那日小卢氏跟张梅儿来过之后,惜玉便警觉事情不妙,已透过厨娘跟小卢氏身边的黄槐搭上,一口气给了黄槐一锭金子,说这是定银,若消息有用会再加倍。
黄槐明明派了杜鹃来传消息她却不知道,这定将院中只有一个人可以拦住消息……想通这点,什么媚药也就不奇怪了。只是有一点她想不透,到底是晚晴喜欢朱行云却隐藏得太好,还是小卢氏给的钱太多?
“姨母,我看得拖出去打几个板子才行,晚晴姑娘都出来作证了,她居然还想抵赖,众目睽睽之下威胁晚晴。”张梅儿继续高八度嚷嚷,“如此厚颜无耻,表哥怎么可能喜欢她?”
“张姑娘。”朱昙儿声音带笑,“我再提醒你一次,这是朱家事,而你姓张。”
如果不是自己还跪着,惜玉一定会笑出来,此关一过,她一定要认识一下朱昙儿才行。
卢氏继续审,“晚晴你呢,可有话说?”
“回夫人,晚晴跟初晓不得少爷心意,两年来始终颇为惭愧,如今见少爷房中有人伺候,自然是极为高兴。”
惜玉叹息,这种铺陈,看来晚晴要下杀手了。
“只是惜玉进院子后,少爷便对她十分执着,不但每晚枕边相伴,即便惜玉癸水来时也是在主房里。”
天啊,要不要连这都说……
“晚晴原本觉得奇怪,只是这闺房之事又不好开口问,直到那日大管家跟欧阳大夫说要来调香房看看,又从中拿出了媚药,晚晴才知道少爷为何每晚都要惜玉相伴。”
晚晴说完,便见小卢氏跟张梅儿都很满意。
朱昙儿仍是看好戏的样子。
卢氏笑了笑,“温惜玉,若是你此刻认错,打你几板子赶出去即是,若你仍抵赖,我便要送官了。为求子嗣用此药物,罪可不小,你想清楚了。”
惜玉道,“这媚药,不是我放的。”
张梅儿讥道,“不像话,难道是晚晴不成?”
“回夫人与表小姐,晚晴守宫砂仍在,不需要此物。”
“我没有为了求子嗣而用此药物,有一人能证明我的清白,夫人唤初晓姑娘来,一问便知。”
卢氏怔了怔,又笑,“好,让初晓过来。”
不一会,初晓也来了,显然是状况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惜玉抢在一切之前开口,“初晓,我托你买过东西,请你告知夫人我托的事物为何,无须隐瞒,直言便是。”
初晓有点为难。
卢氏道,“说吧,不责罚于你。”
“是,谢夫人,温惜玉托初晓的事物是……是孤老茶……”
此话一出,果然人人惊讶,就连八风吹不动的卢氏也惊讶了,“说清楚。”
“进少爷房后过几天她便来找奴婢,说自己初来乍到,不知府中谁可信,请奴婢找人买孤老茶,说怕、怕怀上孩子,奴婢以为她脑袋坏了没理她,可她隔两日又来求,说到将来是想回温家的,若是有子恐怕一辈子会纠缠不清……奴、奴婢喜欢少爷,自是不愿其他女子为他传宗接代,她自愿喝孤老茶正合初晓心意,初晓就替她找了路子。”
孤老茶就是这时代的事后避孕药,大宅主母人手一包,安宅必备,若是不愿让通房有孕或者觉得侍妾太娇,侍奉过后就是一茶盏,自可安心无虞。
惜玉知道这关应该可过,说话也流畅了些,“那茶我房中尚有,昨日冲的茶渣都还在壶里,夫人若不信,派人端过来便知。”
卢氏当下便派了嬷嬷去拿。
嬷嬷连拖盘都拿来,卢氏掀开白玉瓷壶盖一看,接着一闻,立刻知道的的确确是孤老茶。
惜玉看着脸色惨白的晚晴,“夫人,这世上可没人一边喝孤老茶,一边却还点求子媚药,药粉谁放的没人看见,但茶在我房中却是千真万确,夫人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想必也是知道初晓姑娘因为喜爱少爷之故,一向不待见我,绝不可能为我说谎,甚至是袒护我。”
卢氏挥挥手,“都下去,秀英,梅儿,昙儿,你们都下去。”
真是熟悉的朱家式挥手,所有的人在十秒内退得干干净净。
“起来说话。”
“是。”泥玛的膝盖痛死了,朱行云你是去到哪里,怎么还不来?还有死晚晴,等我出去有你好看。
要是她迟钝一点,不懂得给自己留路,东瑞国对使用媚药之罪罚得极重,要是罪证确凿,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行云二十有一却膝下犹虚,你若有孕便是长子,何以不愿生?”
“婢子有求于少爷,故将自己抵押在此,对少爷十分感激但却无情意,因此不愿替少爷生子。”
“若我将卖身契还你,另置宅第,待温少爷行海归来再派人送你回温府,你可愿意离开朱家?”
不愿意啊,她又不是麻木不仁,朱行云如此相待怎可能不感动,但如果不愿意事情就大条了——卢氏现在愿意问她,是看在茶渣子的分上,若她不顺卢氏心意,茶渣一毁,她依然会被送官,罪名一样是下药。
“婢子愿意。”
“我再问你了,你真舍得离开朱家?”
舍不得,只是若实说,她恐怕没命等朱行云回来,“舍得。”
卢氏笑笑,对着另一边的凤凰屏风道,“行云,你可听到了,为娘可再三问过,她亲口说对你毫无情意,对此毫无眷恋,此等女子你可还要?”
当惜玉看到朱行云从屏风后面出来时,真的惊呆了。
她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也不意外他的脸色很难看。
今早被泼醒到现在,惜玉第一次有喊冤的冲动。
“温惜玉,你——真是铁石心肠。”
“我、我不是……”
朱行云的表情很失望,可是,她真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喝孤老茶,难怪我每次跟你提到孩子的事情,你总是不搭话——原来,我做那么多事情,对你来说都没有意义……”
“有的,我知道……”惜玉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恨自己词不达意,总觉得脑袋很乱,越想说明却是越说不清。
他怎么会在这里,听了多少?
“你知道?”朱行云眼中闪过一丝自嘲,“对,你一向是心里有数,定是知道的,只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留在我身边。”
“我……”
“任远今早已经归来,等会我便派人送你去他下榻的商行,如此,你应当高兴了。”
男人说完,大步离开。
惜玉想追,但刚才跪得久了,双腿跟膝盖早疼痛不堪,步子一迈便跌了个扑地,“朱行云。”
男人听她跌倒,只顿了——顿,依旧没转身,直接走了。
惜玉想站起来,旁边却有人压住她的肩膀,她双脚本无力,被轻轻一按又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