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空气中散漫了霉气,一大早华江桥塞车,车阵以蜗牛般的速度爬行,公车里挤满了人,差点每个人都站成了金鸡独立。好不容易轮到她下车,却发现皮包被扒了。然而霉气依然尾随着她到办公室,由于难得迟到,她成了注目焦点,甚至是嘲笑的焦点。
在打卡到走到座位的途中,她从容不迫回答三个不期而遇部属的疑问,但似乎没人相信她的谎言--脖子扭伤了。
不可能!大家不可能怀疑她的,汪思涵一笑稳住情绪,直到桌前那束纯白的蝴蝶兰和眼镜盒也对她笑时,她的脸瞬间僵住了。
原来如此,她已经不打自招。
“是余力耕送的哦!”蒋天雪用手肘从背后戳了她腰际一下。
“你别吓我。”她喃喃自语,显得有些招架不祝“思涵,昨晚的宴会很棒吧!有吃又有得拿,还外带--”蒋天雪手指着她的撒隆帕斯,眨了眨眼。“一个热吻。”
“没有这回事,这是……”她脸红心跳的窘状,迫使她主动闭嘴。
“你不善于说谎,还是不要说了。”蒋天雪促狭的说:“蝴蝶兰呀!我第一次看人送这么名贵的花。平常假日花市看到这样的盆栽,一株起码要一万块以上,现在被剪下来当花束,只剩下一、两个星期的寿命,价钱一定非常惊人,噢!由此可见你是幸福的。”
“天雪,你胡言乱语一通,到底有完没完?”她板着脸。
“汪思涵,我郑重宣布,你的单身生活不保了。”蒋天雪预言。
“蒋天雪,我也郑重宣布,上班了。”
“还有一件事,楼下的咖啡厅,有个女人找你。”蒋天雪卖关子。
“谁啊?”
“你的情敌,李媚虹。”
“不要乱讲,我和余力耕根本没什么。”她一口否认。
“是吗?她可不这么认为。”蒋天雪沧叛郏萑顺了肌?
“你又怎么知道?”她反话。
“她来公司的时候,一脸杀气腾腾,好象你欠了她几千万的债,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这番话不是开玩笑的,李媚虹不分皂白地直奔办公室,东探西望,一看见那束亮丽的兰花,眼神里闪着有如血海深仇的恨意,就在她动手的前一秒,蒋天雪机灵地挡住她的去路,适时拦阻辣手摧花。
“太夸张了吧!”她不当一回事。
“千万别掉以轻心,她是不好惹的。”
“放心,我会解释清楚的。”
“思涵,要不要我陪你?”蒋天雪的担忧写在脸上。
“不必,我真的跟余力耕没什么,这束花是赔罪的,不是追求我。”她的解释不但于事无补,反是欲盖弥彰。
“他何罪之有?”蒋天雪追根究柢。
汪思涵苦笑,指着颈项,自圆其说:“意乱情迷之罪。”
这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附近高楼栉比鳞次,不时有些上班族偷得浮生半日闲,在此喝杯香醇的咖啡、泡壶雅致的乌龙,享受这儿独具巧思的装潢。
今天,汪思涵完全没有昔日来此的心情。她领教过李媚虹的脾气,也许不待她澄清,就胡乱判了她个死罪。
既然吵架是避免不了,她不想忍气吞声,她会理直气壮地回顶。
李家虽然是财大气粗的望族,钱多得可以压死人,却压不到她一根毛发,因为她没有错。就算她真的和余力耕有什么,她也不怕,男未娶女未嫁,谁管得了他们?老天爷是不会在乎男欢女爱的对或错,只要喜欢,有什么不可!
推开墨色玻璃门前,汪思涵给了自己一个笑脸,神采奕奕地迎向挑战。
李媚虹看着她走进来,从门外到桌前,从鞋子到发型,冷冷地抛了个白眼,二话不吭就把头撇到一边,留下站也不是、坐也难过的汪思涵。
余力耕怎会喜欢上她?李媚虹心里起了很大的疑问;从她那张素颜,和找不出曲线美的套装、可笑的阿婆包头,李媚虹几乎相信自己是庸人自扰,可是却又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他的的确确送花给她--所费不赀的花啊!
也许是余力耕看惯了精雕细琢的美女,想换口味吧!一时的游戏。
不过汪思涵不是弱者,更不会把尴尬丢给自己,她反击回去。“如果你没啥重要的事,那么我先行离去。”她没做错事,不需要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
“你请坐。”李媚虹硬生生的说,心里有了谱,面对的是个强敌,因为很少有人不把李家放在眼里,她对汪思涵刮目相看。
汪思涵点了份鲔鱼三明治、热牛奶,像参加早餐会报般潇洒自若。
李媚虹捺着性子等她吃完。“昨晚,你和余力耕约会?”这句话充满兴师问罪的味道。
她冷冷地瞅李媚虹。“我没有偷你的男人,请你不要用捉奸在床的口吻质问我。”她轻啜一口冰水,降低怒火。
“我是好心奉劝你,别玩火自焚,他迟早都会是我们李家的女婿。”李媚虹猫哭耗子假慈悲。
“那你应该去劝劝他,要他收心。”
“有些事是只有女人会受到伤害,我想你是个聪明人,明白我的意思。”李媚虹一副扼腕的表情。“汪小姐,你的条件很好,应该会有个好归宿。”
“谢谢你的谏言和祝福。”她言不由衷地笑了笑,总觉得自己好象真的是婚姻的第三者,在和正室唇枪舌战。
“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不再接近他。”李媚虹命令道。
“我?对不起,我没有理由答应你任何事,你同样不能要求我任何事,我们谁都没欠谁,谁也不必听谁的。”她嗤之以鼻,不接受李媚虹一身的铜臭味。
“你和他不会有结果的……”李媚虹苦口婆心。
“爱情是要靠缘分,不是手段。”她听不下去陈腔烂调。
“汪思涵,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媚虹终于爆发了,半杯冰水泼到汪思涵的头上、发上。
“李媚虹,我回敬你一杯。”她气愤地拿起李媚虹末喝完的咖啡,从头灌下。
“你……你给我小心,得罪我,有你受的。”李媚虹泫然落泪。
“随时候教。”她抬头挺胸,坦荡荡。
李媚虹泪眼婆娑地冲出咖啡店,带着满腔的羞愤,跳上停在路边的私家车,心里有如千万只虫侵蚀,好苦、好痛。长这么大,没受过委屈的公主命,竟在众目睽睽的场所,遭受了生命中第一次,也是最不能忍受的侮辱。
这样的奇耻大辱,她发誓绝不轻饶汪思涵,她要毁灭汪思涵。
另一方面,汪思涵静静地坐在原位擦拭湿濡的头发,像尊落水观音,长发垂在两边。她不懂自己哪来的脾气,大得吓人,正如蒋天雪说的,在遇见余力耕的第一天,她就变得阴阳怪气,完全换了个样。
她不要现在的样子,想恢复原本平静的面貌。
只有一个办法,远离余力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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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人杰一进办公室,桌上摆了张留言条,李氏企业龙头李恩邦请他回电,他感到情形不大对劲,俪佳人在国内是有知名度,可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容忽视,但绝不可能引起李恩邦这号人物的青睐,其中必有蹊跷。
他按了个内线电话,询问秘书有无不寻常的事发生,在秘书加油添醋下,他得到了结论,就是他大错特错,竟然笨得帮情敌的忙,拿砖头砸自己的脚。
所幸及时踩了煞车线,他不能让错误继续下去。
有了一次失败的婚姻,辛人杰更珍惜第二春的到来,对江思涵,他有一种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醒悟,她也许就是他寻觅的终站,因为他们的志趣相投、性格温和又彼此了解,是对不可多得的好搭档。
就在今晚,他订了桌烛光晚餐,与她第一次单独约会。
辛人杰全身的细胞都苏醒了,心如捶鼓般怦怦跳,他又有了活着的感觉,在历经六年痛苦的婚姻后,他总算破茧而出了。很辛苦但值得,他告诉自己,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拜恋爱所赐,他脱胎换骨再生了。
汪思涵接受辛人杰的邀约,完全是基于朋友之谊,她的心情太坏了,坏到需要找个地方、找个人,好好吃顿丰盛的晚餐。
以前,她宁愿一个人安安静静享受疗伤止痛的时光,现在,她感到孤独比悲伤更教人害怕,因为她已经无法再过一个人的日子了。
她变得脆弱了。
当李媚虹连奔带跑冲了出去后,她一个人坐在咖啡厅发呆,虽然不时有人投以异样的眼光,想象她是不是个疯子?她仍然一动也不动,等待着衣服快快干,好早些回公司上班,她只不过是做了宁愿陌生人笑,不愿熟识人看笑话的选择。
直到蒋天雪提了包旅行袋,出现在她眼前,她的泪水才不争气地落下。
原来蒋天雪早来过了,看见她的难处,火速地疾驰回家拿了套衣服和整发器具,给她带来面子。
回到办公室时,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不解与好奇的疑问,却没人晓得她为何换了样子。那套衣服一看就知是蒋天雪的,又是一个吉普赛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