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扬是吗?我看你是皮太痒,欠揍!”
只闻砰然一声巨响,仿佛燃烧着愤怒火焰的一拳已重重击在桌面上,霎时震得水杯匡啷作响,水花四溅。
深感被羞辱的王茉希眼眸半眯,目光似焰地瞪向白目的家伙,短短几秒钟,脑海中已经掠过上千种如何亲手拧断他脖子的方法。
觑了那个一脸僵凝,一对如炬的厉眼更隐隐透出杀机的混世恶女一眼,深感风雨|yu|来之势的气质淑女颜静绘,不慌不忙的端起咖啡翩然起身,对眼前俊挺斯文的男人露出一抹甜笑。
“保重罗,吕医师。”尔后,她不再赘言,迳自走到一旁默默品尝着手中的咖啡。
至于魏淑好,则是头也不抬的“习惯性”收拾起桌上的私人物品,不想让她在月底领薪水之前还额外多出不必要的开支。
但即使在自顾不暇,忙得焦头烂额的当儿,一向具有正义感的魏淑好仍是爱心满满,抽空提醒了那只七月半的鸭子一句。
“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她瞥了吕泰扬一眼,抓起最后一本家计簿,头也不回的高喊了声,“你还有十秒的时间!”
“什么十秒?”
吕泰扬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看着周遭那些似乎感到大难临头、纷纷走避的学生们,尚来不及询问原因,便已乌云罩顶,在劫难逃了。
乒乒乓乓,随着长桌凌空飞起,硬生生砸向他的脸后,惨案就这么血淋淋地发生了。
一阵寂静过后,颜静绘以十分同情的目光看着被厚重的餐桌压倒在地上,并微微抽搐的可怜家伙。
“唉!优质归优质,这个男人未免也太没有危机意识了吧?”微蹙着眉,颜静绘对着倒地不起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难道他还不明白,追求茉希本身就是一件相当致命的事吗?”
“就跟自杀没啥两样!”魏淑好怜悯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不禁为那可怜的家伙默默祈祷。“很快他就会明白‘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至理名言的真谛了。”
*
余怒末消,王茉希双臂环胸,鄙夷的目光恶狠狠地扫向地板上那摔得“五体投地”的臭男人。
“欧吉桑,您都多大岁数了还想把妹?”以为自己是哪根葱、哪颗蒜啊?“也不先掂掂自己的斤两,活腻了是不是?”
这个死痞子,罩子也不放亮点儿!追求她之前,怎么不先去打听打听她王茉希是什么来头?像头瞎眼牛似的,没头没脑地就死缠着她,成天嚷嚷着要与她交往。
这个白目仔会不会也太儿戏了点?
“第一点……”吕泰扬从地上慢条斯理地起身,优雅地拍去医师白袍上的灰尘后,又推推被撞得歪斜的镜框,最后才微笑分析。“你已经不小了,再说,我并不认为二十多岁与三十多岁是很大的差距。”
他又靠近她一些,不过这一次特地保持了点距离,以防再有不测。
“至于第二点,也是不容小觑的一点,你想,若我们能够顺利交往,不仅能为这座美丽的校园带来一片祥和之气,你那始终性别不明的谣传也将不攻自破,如此美事,你又何乐而不为呢?况且……”一只大掌不安分的又袭上她粉嫩的俏颜,爱不释手的轻抚着,“我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你,我心爱的小希希。”
忽然间,一记扎实的拳头冷不防自左下腹袭来,防不胜防的吕泰扬闪避不及,硬是接下这一击。
难忍的闷痛令他两道浓眉深深拧了起来,无法再维持原本和煦的笑脸。
“你……真的很不乖喔!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女孩子不可以这么粗鲁?”
“闭上你的嘴啦!”这个七月半不知死活的蠢鸭子!“给我拉长耳朵听着,我不会、也绝不可能和你交往,别再浪费力气了。”
锐利的眸直逼视着他,王茉希的俏脸上满是坚决的表情。
吕泰扬注视她半晌,目光落在她满是不悦的小脸上,眸光明亮,俊朗深邃的黑眸中缓缓浮出坚定的笑意。
“对你,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他音调降低,也变得温柔。
“执迷不悟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她冷峻的警告道。
俊眉缓缓一扬,他仍浅笑着,完全不把她的恫喝放在心上。
“记住,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王茉希目光炯炯的瞪视着他,郑重的补上一句,“绝对不会!”
他仍静默不语,但唇角的笑意却逐渐扩大。
她如此充满精神的表情,多年前他曾见过的……
*
第1章(2)
十多年前,刚从医学院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且顺利取得合格医师执照的吕泰扬,前来一间育幼院为院童们进行预防针注射。
原本疫苗接种的过程十分顺利,直到有个胆小怕痛的男孩说什么也不肯就范,仿佛只要在手臂上挨一针就会要了他的命似的,使得吕泰扬必须花心思和时间安抚。
“乖,不会痛的,就像蚊子叮一样。”他的语气十分柔和。
然而男孩仍左躲右闪,一点也不肯乖乖合作。
“我不要打针,我只要吃药药。”
“没有药药。”他摇摇头,打断了男孩的冀望,“医生今天只有带针来。”
闻言,男孩绝望地露出恐惧的神情,死命盯着他手中满是淡黄色液体的针筒,害怕的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要打针,我只要吃药药,我只要吃药药啦!哇……”
吕泰扬眉宇纠结,捂着发疼的额头,无奈的看着说什么也不肯挨针的男孩。将眸光瞟向随身携带的药箱里那五颜六色的药水,他蓦地心生一计。
“你真的只想吃药药?”他扬唇一笑,伸手亲昵的揉乱男孩的发,笑叹着问。
听见有药可吃,男孩像是得到一面免死金牌,很快的止住了泪水。
“我只想吃药药……”男孩可怜兮兮地又重复一遍心中的诉求。
“那……好吧。”吕泰扬轻叹口气,然后装腔作势的开始调配药水,将咳嗽药水、感冒糖浆等林林总总的药水混在一块,就这样东添西加之后,一大杯颜色诡异,味道呛鼻的药水于焉诞生。
将装满加味药水的杯子递到男孩面前,他微笑吩咐,“喏,你的药水,要全部喝完,一滴都不许剩,知道吗?”
男孩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一大杯不知是什么味道,而且稠稠糊糊的药水,不禁心生胆怯。
“一定要喝完吗?”那药水光看就令人作呕,别说是要喝下肚了。
吕泰扬强忍着不笑出声来,一本正经的说:“嗯,都要喝完。”
他猜想,男孩虽是固执了点,但不至于那么愚蠢吧?若这孩子真笨得打算把这杯怪药水喝下肚,他也绝对会赶在那之前阻止的。
就在与男孩僵持不下的同时,长长的队伍后头走出一个一头短发,一身运动衣裤,模样生得俏丽可人的女孩。
女孩坚定的走到吕泰扬面前,简洁有力的扬声道:“由我先来!”
“你也想喝药水?”他蹙着眉头看向女孩,虽然十分激赏她身先士卒的勇敢,但他可是有医德的,绝不可能让她如愿。
没料到女孩有出乎意料的回答。
“又不是头壳坏去了,鬼才要喝那杯东西!”她先是对他嗤之以鼻的冷哼了声,随后以鄙夷的目光冷觑了一旁胆小如鼠的男孩一眼,高高地扬起下巴,挑衅似地道:“我、要、打、预、防、针。”
此时,在吕泰扬眼里,这女孩简直是上帝派来解救他的勇敢小天使。
“小可爱,你真是个讨人喜欢的乖宝宝。”他由衷的赞叹,但这番诚挚的赞美却引来女孩一脸嫌恶的表情。
“拜托,本小姐已经长这么大了,还宝宝咧!”女孩以超龄的成熟口吻纠正他,“还有,不许叫我小可爱,请你特别注意这一点。”
吕泰扬挑起一道浓眉,笑戏着眼前言词锋利的小女孩,不但完全不在意她的态度,反而对她十分欣赏。
“注射的时候会有点痛喔,你要稍微忍耐。”他亲切的嘱咐,在挽起女孩的袖子时,发现她细瘦的手臂有些徽微颤抖。
眸子一抬,女孩硬是逞强的可爱模样恰好落入他的眼底。
吕泰扬不禁微笑着问:“害怕吗?”
“罗唆!”女孩一脸倔强。
“痛的话,你可以哭出来,医生不会因为这样而笑你的,嗯?”
虽然早已经习惯孩童们高分贝的尖锐哭闹声,但他故意这么说,目的是企图引开女孩对针筒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忽地被一种挑战的氛围所笼罩的女孩,扬起一对清丽的眸子,目光炯炯地直逼视着他,仿佛正对他无言的呛声——大叔,你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弯起胳臂,女孩坚定的眼神给了他最佳保证。
“打吧。”不管怎样,她是不会哭出来的!
倔强的她,最后如同她所保证的,没有在他面前掉下一滴眼泪,但那张因强忍着刺痛而憋得涨红的小脸却令他印象深刻,久久无法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