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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一枚戒指交到她掌心。“等我回来再为你戴上。”要是没回来就把它卖了,应该值一点钱……不过这话他很聪明地没说出口,免得怀里的女人眼泪又要泛滥成灾。

  巫元宵收拢掌心,害怕泪水夺眶而出,却忍不住颤抖。

  广播要前往香港的旅客尽快登机,队友也招呼着要出境,项阳再一次紧紧抱住她,只希望能多少给她一点力量。

  也许他太自私,不顾她的感受。他想这次回来后就收敛一些吧!世界百大名山他都爬过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以后结了婚,总不能老把妻子丢在家里,让她一个人提心受怕吧?

  本来想告诉她,他的决定,但他决定说点冷笑话来逗她开心。

  “你放心吧,我绝不会逞强,生死有命,万一哪天我比你早挂掉,我就变成狗回来陪你。你喜欢哪一种狗?哈士奇?拉不拉多?先说好,我不想变成小型狗。”

  呃,这笑话好像有点难笑,她一点反应也没有。项阳再接再厉。

  “而且到时我只对你一个人摇尾巴,你就知道那只狗是我了,不错吧?”他洋洋得意,不过她还是一点也不捧场,他只好干笑两声,很快地亲了亲她的唇。“该走了,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回来要检查,不可以把我的包子偷工减料!”

  巫元宵的嘴角直到这时才忍不住向上扬,项阳见她笑了,一颗心总算踏实许多。“乖,我走了。”他又亲了一口,然后很快地追上已经出境的队友们。

  巫元宵看着离境的人潮将他高大的背影淹没,虽然他的身高那么明显。她一直到项阳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还是痴痴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万一哪天我比你早挂掉,我就变成狗回来陪你……

  而且到时我只对你一个人摇尾巴,你就知道那只狗是我了……

  莫名的晕眩感突然袭来,刹那间,那些被她遗漏的记忆碎片一一闪过脑海,她猛地睁大眼,倒抽了一口气,泪雾随即模糊了视线。

  她终于想起为什么她会在断气前坚持对自己施放转生咒,因为前世的她,竟然直到生命走至尽头的那一刻才明白,原来纳兰从来不曾毁约!

  “你……”浑身是血的她躺在血泊中,震惊地看着白狼双眼不住地流着泪,嘴角和下巴全是她的血。

  敖督舔过她的脸,她的眼睛,神情好哀伤。

  也许是陪伴了多年,终于有那么短暂的刹那,他们心灵相通了!她在那一刻认出他来,心像被撕裂了般难受。

  “你怎么那么傻……”她无法发出声音,只能以唇形道,“快走!快走……”族人已经不再信仰山神,神塔如今名存实亡,只是因为她医治过不少人,族人至今还卖她一点面子。

  天朝的国师千方百计地要除掉神塔,除掉所有异教信仰,重新以天朝的国教教化族人,以天朝兴建的庙宇取代神塔在族人心目中的地位,甚至暗暗布了好几次局,让族人发现饲养的牲畜和儿童被狼咬死,再四处放风声说凶手就是敖督。

  “快走……”她用自己仅剩的力气,不断地催促着,直到亲眼看见敖督跑出她的视野外,她不顾自己全身是血,催动转生咒。

  原以为她单独走完没有纳兰陪伴的后半辈子,她不是没怨过、没哭过,她心里相信纳兰欠她一个交代,怎知到头来却赫然惊觉,他们之间,她欠他的其实更多。

  不能忘!绝不能忘……

  巫元宵捂住冲出口的呜咽,在熙来攘往的机场大厅上奔跑着,想追上已经出境的项阳,却只能看着玻璃墙外飞机起飞。

  ☆☆☆

  敖督仿佛通灵性一般,静静地看着她流泪。妲娃也只敢在她面前掉泪了,也许敖督真是山神吧?它总是静静地陪着她,在她冷时偎过来撒娇耍赖,在她哭累后舔去她颊上的泪痕,和她玩握手游戏……

  一滴滴泪水滚落在纸页上,铅字边缘有些模糊了。

  她一直以为敖督也许是山神,或者特别通灵性,毕竟她从没想过人的灵魂也能够附在动物身上这回事。在当时族人的观念里,人类与畜生的灵魂等级是不同的,所以她转世后也许能够在茫茫人海中认出前世的好友与情人,动物的灵魂辨认度却不会那么明显,她一直认为她找不到敖督也是正常的。

  看着她流泪的敖督,心里会有多难受呢?纳兰不识字,敖督又无法言语,他只能以他有限的能力拚命逗她开心。

  她从来没想过,当她望着远方时,在她身后的敖督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注视着她?每当她回过头来,总会看见敖督静静地守在她身后;她掉泪时,敖督舔着她的泪水,然后摆出各种滑稽可笑的姿势逗到她笑为止……

  她写下了回忆,下笔时却从没想过,敖督那些举动背后的意义与心情。巫元宵抱着书本,终于忍不住埋头哭了起来。

  “对不起……”

  她耗尽半生等待一个以为已经失约的男人,却不曾回头看看守护着她、为她心疼的敖督。

  爱情的真面目,不应该是这样啊!

  她花了两天的时间,把过去写成书的作品再从头温习,回想那些过往,有时掉泪,有时微笑。

  其实,失去纳兰后,有敖督的陪伴,那后半生的点点滴滴,竟找不到一点晦涩的痕迹。虽然有泪水,却也有感动与快乐,大多时候则是被敖督逗得好气又好笑。

  纳兰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年月,所以他俩相恋的第一年就约定,她的生辰日也将是他的。

  那时开始,每当到她生辰那日,她总会做些甜食和纳兰一起吃。族里的习俗是要过六十才有祝寿礼,要放烟火,摆筵席,一般人家也会由晚辈为长辈过寿,他们两个反正是孤儿,就一起吃吃甜食,喝点小酒,开开心心过一天。

  她记得有一年孟冬,又是她的生辰。那一年她又做了些甜食,巫女们闹着要为她祝寿,她却婉拒,回到厨房时却发现敖督怕其他人和它抢甜食,趁着大伙在前面起哄,独个儿把她刚做好的一窝丝和奶酪全吃光了,还呈大字形躺在厨房中央打饱嗝咧!

  不过在她又气又好笑地捏着它的狼耳质问时,垂下尾巴示弱的敖督立刻把一碟藏起来的一窝丝和奶酪拱了出来,那是特地为她留的,虽然也只留了一小份,却让她更哭笑不得。

  巫元宵又想起项阳和姊妹们争甜食,老是争输,就不由得破涕为笑。

  如今她才更深刻地明白,没有人应该为了失去爱情而忽略生命里的其他温暖与感动,也因为失去过,才更能尝出人世间那些美好情谊的甘甜与温暖。

  不要再叹气,也不要再忧愁,爱是多么珍贵的宝物,她早该满怀感激地笑着走完一生。合上书本,她决定满怀期待地等待项阳归来。

  尾声

  五年后,仲冬,台北。

  “老爸!跟你的宝贝女儿抢苹果派,你不觉得很丢脸吗?”人小鬼大的项珊瑚叉着腰,看来没遗传到母亲的温柔体贴,反而遗传到项家女人的剽悍泼辣。

  项阳一脸皮样,大口咬掉剩下的苹果派。“咦?真的是苹果派,我还以为是肉桂,你讨厌肉桂,就替你吃掉了……不然我吐出来还你?”

  “……”项珊瑚觉得自己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还是她这个无赖老爸!她决定好女不吃眼前亏,把脑筋动到弟弟身上。

  “项琥珀,你有没有听过恐龙让梨的故事?”

  可怜的项琥珀,没遗传到老爸的无赖,倒是遗传到母亲的心软,布丁匙举在半空中,来不及朝那颗让他口水流不停的布丁进攻,因为他觉得姊姊的眼神很恐怖!

  项琥珀摇摇头,“没有。”

  “就是啊,恐龙比较小只,不用吃那么多,他就把他的梨子分给姊姊,你们老师有没有教你要尊敬姊姊?”

  没有。但是有说哥哥姊姊要友爱弟弟妹妹!不过项琥珀可不敢跟姊姊唱反调,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那好,你的孝心我感受到了,你的布丁我也接收了,你是个好孩子。”项珊瑚一点愧色也无地拿走了弟弟的布丁。

  呜……他的布丁……项琥珀敢怒不敢言,只能举着布丁匙,一脸残念地看着被姊姊抢走的布丁。

  项阳总算看不下去,伸手赏女儿一记爆栗。“孝心是这样用的吗?而且人家叫孔融,不是恐龙!最好恐龙时代有梨子能吃!”

  “项阳,项珊瑚,你们不要太过分了哦!”巫元宵没好气地双手叉腰,这对父女绝对比当年的敖督皮一百倍!她把刚烤好的苹果派递给女儿,把被抢走的布丁还给儿子。“吃自己的,不可以大欺小,知道吗?”

  “那老爸咧?”他才是大欺小的不良示范!

  巫元宵看向一脸无辜的项阳,气不起来,而且项阳脸皮厚,马上讨好卖乖。

  “今天晚餐我煮!老婆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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