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提满东西不方便拿钥匙开,就敲门,保姆给她开门的时候一脸惊恐,简思疑惑,随即她看见厅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奚成昊的母亲。
“回来了?”赵泽似笑非笑地盯着刚进门的她看,比主人更具架势地问。
简思实在太意外,愣愣地看着她,满手的东西竟忘记放下,保姆乖觉地一一接过。
“回来就好,小姑娘,我等了你两个小时,很有诚意吧?”赵泽款款站起身,下午的阳光从窗子照进客厅,她华贵套装上的水钻闪成一片,简思不得不眯了眯眼睛。
赵泽丝毫没有做客的局促,泰然自若地往孔秀容的房间去,简思一凛,鞋都没脱慌乱拦住她,“有话,在厅里说。”
赵泽穿了高跟鞋,比简思高了半头,居高临下地瞥着脸色死白的她,“小姑娘,我的话要和你以及你妈妈当面说。”她用力拨开简思,简思拦不住,她已经走进房间。
孔秀容当然早就知道她来,自从她一进房间就死死地盯着看,赵泽和她的年纪差不多大,华颜不在,气度却十分高贵端庄,微微发福更显得皮肤细腻白皙,皱纹稀少。精心梳理的头发,搭配的一丝不苟的昂贵钻饰……孔秀容用力抿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在她面前难堪地流出口水,自卑瞬间击垮了她。
“听说你刚出院,病好一点儿了吗?”赵泽毕竟是董事长夫人,说起话来大气得体,她这么一问,简思和孔秀容倒没办法说出什么狠话来。
“别怪我冒昧,我也是一片好心才来的。”赵泽笑笑,雍容大方。“上次在张柔的婚礼上,我就看见了这个孩子,你姓简是吧?”她微笑着问简思,好似想不太起来。
简思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当然知道赵泽一定是什么都打听清楚了才能找到这儿来的,她哪会不知道她叫什么?
“我无意听见我儿子——就是奚成昊,简夫人还记得吧?就是和你女儿曾经弄出个孩子的那个男孩,当然,他现在早就不是孩子了,都成嘉天的总经理了,过不多时,等他结婚,就会是副董事长——他还有意补偿你们的损失,我就坐不住了。”
简思担心地看着妈妈的脸色,生怕她受不住赵泽的明枪暗箭。看样子,小花园的那幕被奚太太看见了,高贵的儿子还想娶她这个一无是处的女人显然惹恼了这位骄傲的母亲。
“奚太太,我们出去说!”简思再次强调,甚至伸手去拉赵泽的胳膊,被她一把甩开。
“你们听我说,我说的这些对你们都很有好处!我也别废话了,你们的情况我也都了解清楚了,虽然当年你丈夫的死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我儿子过意不去,我也替他难受,既然我们每年捐给福利机构的钱都有个百十来万,花点儿钱接济下你们,换他个心安,我这个当妈的也很乐意。这是这个房子的房照,纪桓到底年轻玩心重,想玩玩你女儿就算了,也没投入太多只是租下来,我看他挑的很好,很适合你这样的残疾人住,就干脆买下来送给你们。这里是一张十万元的卡,就算是给我那个当初没生下来的孙子的,只要你们离我儿子远点儿,别再给他添堵,我这个当妈的就别无所求了。”赵泽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轻蔑缓慢地放在孔秀容的床上。
简思浑身发抖,喉咙阵阵紧缩,“你出去!我们不要!”她的声音沙哑,眼睛胀痛,像是充了血。她拦在赵泽面前,好像这样她的那些话就不会伤到身后的妈妈。
“小姑娘,你别赌气。你现在靠纪桓养活,我不想过问。几年前我就看出你是这么块料了,不过没想到,就你这样的也能攀上纪桓,我当初还真低估了你。不过,纪桓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他换过的女朋友绝对比你跟过的男人多,收下吧,只要你离成昊远点儿,将来纪桓玩腻了你,你又混不下去的时候,我还是可以酌情再给你一点的,记得到时候找我。”赵泽冷笑,转身就走,来做这样的事她都替自己感到不值。对付这样带点儿落魄凤凰气的女人,这招很灵,对她们来说,屈辱才是最不可忍受的。其实姓简的女孩很没心机,又不太脚踏实地,不然绝对不会拒绝成昊的求婚。她当时要真答应了,她才不会让她拿走半毛钱!
简思听见母亲极其含混的发出一个声音,她木然回头去看,心里瞬间好像有了什么预感,当看见妈妈脸色死灰般瞪着双眼,她似乎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她听见保姆在尖声喊叫,周围却突然变的很昏暗。
母亲的葬礼很简单,在奚纪桓的帮助下,母亲最后的归所相当不错。
下葬那天又下了雨,很绵密,简思没有撑伞,秋天的细雨带着刻骨的寒凉。
来参加葬礼的人非常少,蒋正良夫妇和奚纪桓,简思要他们先走,奚纪桓不愿意,却被正良张柔硬拉走了。
简思看着母亲墓前的白菊,心里一片茫然。这是她第二次经历失去至亲的痛,却意外的没那么难以承受,或许她也认为死亡对母亲是个很好的解脱,谁都解脱了,唯独她没有。
冷雨浇熄了她所有的情绪,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想不起,只能这么僵直地站在妈妈的坟前。
司机为赵泽撑着伞,她的手里亲自捧着一束菊花,简思看着她,还是什么情绪都没有,她觉得似乎不认识这个即使在雨里仍能保持高贵雍容的女人。
赵泽的表情很沉重,再也没有那天的盛气凌人,她放下花,沉默了一会儿,“小姑娘,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她只是看着在雨里显得格外凄清的菊花,“对不起。”她不愿意多停留,转身离开。
简思愣愣地看着赵泽放在母亲墓碑旁的菊花,一束花,一句对不起,那个女人就推卸了所有的罪恶感,继续去过她幸福华贵的人生,就好像五年前她说了那些话逼死了她的爸爸,然后毫无愧意的安享尊荣。她那天甚至在饱受折磨的母亲面前瞪着眼理直气壮的说她爸爸的死跟他们没有关系。
她蹲下身,拿起那束花,看了两眼,扔在地上细细用脚碾着。
五年前,她忍了,因为她还能怪自己痴心妄想,可现在呢?她自甘轻贱去做情妇也没招惹奚家尊贵无比的大少爷,为什么错的还是她?为什么还是她要忍受这样的剜肉剔骨之痛?
仅仅就是因为她,她的父母轻贱吗?!
她不服!她二十几年里第一次不服!这次她没错!从头到尾没错过!
她没哭,从脸颊淌下来的是冰冷的雨水,并不是眼泪。不该她哭!
当奚成昊冒雨从台阶下快步跑上来,她听见他的脚步声回头看时,嘴角露出几乎狰狞的笑容,老天爷应该是公平的吧?谁错了,谁该受罚!奚太太……希望最后你眼睛里流出来的不是眼泪,而是鲜血!
等奚成昊跑到她身边时,看见的是她一脸脆弱茫然的娇柔痛楚。
“思思……我刚听说!”奚成昊皱眉。
简思看着墓碑上妈妈的照片,没说话。
“回去吧。”奚成昊看着她湿透的衣服,心疼地皱起眉。
“你走吧,谢谢你能来。”她冷漠地说。
“思思!”他忍无可忍地拉住她的胳膊,她在发抖,他担忧地去摸她的额头,她固执地扭开,到了这时候她还闹什么别扭?他扣住她的下巴,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在发烧!跟我下山!”
病房里,吊瓶滴管里的水珠有规律的滴落,简思面无表情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奚成昊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睡一会儿吧。”他抬手撑在床边低沉的说,久未说话嗓音有些干涩。
她的睫毛轻轻的忽闪了一下,“你走吧。”她虚弱却坚定地说。
奚成昊皱眉,几乎有些不耐烦,“思思!你别这样!你就把我当个普通的朋友不行么!”
她幽亮漆黑的眸子缓慢地转动,把目光凝住到他的脸上,他的心一绞,她不是说不怨恨他了吗,不是说不后悔爱过他吗,为什么还能这么冷冽地盯着他看?他没有什么奢想,只是想照顾她,帮助她而已。
“朋友……”她冷笑,“奚成昊,我们怎么还能成为朋友?”她病中气弱,情绪起伏后语声急促断续。“你真以为我妈妈只是脑淤血再次复发死去的吗?你真不知道原因吗?”她含着泪质问他,那倔强不肯滴落的眼泪却让他的心无比刺痛,她话里的意思让他的脊背骤然一寒,看着她默无所答。她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淌落,他下意识抬手去擦,却被她恨恨躲开。“去问问你的好妈妈吧,问清楚你再想想你还有没有资格和我说这样的话!”
第10章(2)
见她提起妈妈,奚成昊双拳一紧,刚才隐约的预感让他冷下眉睫。不愿意当着她的面和母亲发生口角,他快步走到病房外才打电话给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