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茵茵我爱你!”
多数百货公司早上开店前都会有晨会及点名,日系百货甚至附带做操、喊口号,每层楼面管理方式不一,他们这儿是三次为限,再来就开罚单。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只要情节不严重她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尽量不开铡。
但也因为太包容,导致她在上司面前一直评价不高,去年过来“棠人”时,和她同期的不是升了组长,就是转换部门或跑道,唯独她,要上不下地在这位置。
店员开心地走了,杜乐茵含笑转身,不料竟撞见一个男人站在前头,一双犀利眼眸紧瞅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她心跳一时漏拍,过分的惊讶使她全身动作都定住,随后镇定下来,挥了挥手。“嗨。”
简础洋拧眉,表情古怪。他这么突如其来“杀”到她面前,她就一声“嗨”?
好歹也该来一句“你怎会在这儿”吧?
“徇私?”他挑眉,指方才看见的那一幕。
杜乐茵噗地笑出。“唉,他们的薪水又不是棠人在发,响当当的总经理特助日理万机,厉害得很,何必跟我们这些小人物计较?”
她口吻很轻,把人柔柔捧上了天,教人想追究都不行。
简础洋笑了,故意想逗逗她。“楼面一旦疏于管理,人员就会不知本分,客人受影响不想再来,生意肯定下落,虽是小人物,牵一发足可动全身。”
“楼面一旦管理过严,照本宣科,就会引发不满,真正有实力又懂做业绩的人不肯留下,新人又镇不住场。人员流动频繁,客人受影响不想再来,生意肯定下落——殊途同归。”
简础洋诧异地看望她,只见她说完了,表情懊恼。“唉,我忘了问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过来的……”
“有差吗?”
“当然有啊!”杜乐茵笑嘻嘻。“如果你是用棠人总经理特助的身份来巡察,我肯定会边鞠躬边说:‘对不起,我会再加强楼面管理。’”
“如果不是呢?”
“那就是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喽。”
简础洋听了,也不知道眼下是怎样的心情。所以她的意思是,她第一反应就把他当作自己人看待了,是吧?
见她瞅望自己的眼依旧那般荧亮,透着掩藏不住的情韵……简础洋松口气,确信了她对他的情感还在。“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杜乐茵一愣,直答。“没有耶。”
什么?简础洋差点呛到,她刚才那副眼神明明就是等着他搓圆捏扁的样子,尽避自知贸然,可他本以为……她没道理拒绝。
随即冷静一想,是他躁进了,这样一声不吭跑来,即便知晓她今天早班,也不代表晚上就一定没事。简础洋攒眉思索自己接下来哪天有空,杜乐茵软软的嗓音便透着笑意传来。“要不要一起去?”
“什么?”
杜乐茵笑了,眼眸弯弯的。“按摩。”
简础洋瞪大了眼。
“推拿的那种。”她解释:“我今天……和师傅约好了。”
第2章(2)
晚上七点多钟,杜乐茵领着简础洋开车来到了北市一处僻静小区。
“常乐按摩中心”。他看着招牌,不禁一笑。“这儿倒是挺适合你的。”
“嗯?”
“知足常乐,就像你的名字。”
杜乐茵哭笑不得。“我那个字是音乐的乐啦……”她说,但心底仍为他这句话温温甜甜的。
两人到柜台登记,没一会儿有个老人家走了出来。“哟,你终于来把你的小鼻头给我这老骨头整治了?”
“师傅……”杜乐茵笑喊,那得佳人青睐的按摩师上了年纪,眼不瞎不盲,一头灰白的发,脸肤却晶润透亮地不见皱纹。
她似与他感情极好,一进门便师傅长、师傅短地喊,语气甜得让在场几位老人家都乐呵呵地眉开眼笑,唯独简础洋在旁有点不是滋味。
这行程完全不在他原先的规划里,他怎会跟着来?
按摩中心的布置很宽敞,该有的设备用色低调,逸散着柔和的原木色泽,教人心润神沛,偏偏他很浮躁,嗅到杯子里一股养生茶的气息,厌恶颦眉,老天,他从来不喝那个。
相较于他捧着水杯,故作镇定的样子,杜乐茵倒是很入境随俗地换上一套白色装扮,同师傅走到简础洋面前。
“就是他?”
杜乐茵点头。“嗯。”
师傅拧眉,睿眸将坐在那儿的简础洋从头睐到脚。
不是没遭遇过他人打量,但这种好似把他当成实验标本的方式实在是……简础洋问:“有什么问题吗?”
老者笑得森然。“问题可多了,今天没空,帮你捏捏脚就好。”
简础洋莫名其妙,同时一阵头皮发麻,打死他都不会承认这是青蛙被蛇给盯上的感觉——他看向杜乐茵,只见她甚是配合地拿了一套居家衣裤出来。敢情这一老一小早就套好了?
杜乐茵小脸上依旧是甜柔的笑。“阿银师傅技巧很好的喔,只是平日散漫了点,神经粗了很多点,记忆力差了一点,偶尔目中无人了一点……”
“你这妮子!”阿银吹胡子瞪眼,偏拿她没辙,只得摩拳擦掌幼稚地准备把这股气撒到素昧平生的简础洋身上——哼,谁叫他是她带来的?“快换吧!你一分钟几十万上下,我一分钟也是有个好几万在那里的……”
“错了。”
“嗄?”
“不是几十万,是几百万。”简础洋一脸正色地回敬这句挖苦,随后走进更衣间换了衣服。
一时没话可回的阿银师傅瞪大了眼。好啊,行,有钱是吧?管你比尔盖兹还是股神巴菲特,全身一样“拍了了”,沦落到他手上,绝对“呴伊夕”啦!
这一老一少火花四射,杜乐茵看着莫名“杠”起来的两人,想笑又不敢笑,直觉接下来的“发展”……应该会很惨烈。
简础洋按脚,便只换了裤子。杜乐茵熟门熟路,带他到泡脚区,那儿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花草精油香气,他忍不住问道:“你常来?来做什么?”
“按摩啊。”杜乐茵失笑,觉得他问了个好傻的问题。“你去餐厅,难道不是为了吃饭?”
简础洋有些尴尬,低头注意到她脚趾上的伤好了。“还好,你的脚没废。”
他记得?杜乐茵心里暖暖的。“我觉得能穿高跟鞋走路的女人都好厉害,上辈子肯定都是武功高手。”
“不用上辈子,这一生就是了。”
杜乐茵呵呵笑。“我以前也练过这门功夫,可惜底子差,硬撑的结果就是把自己的脚弄坏了,好险遇见阿银师傅帮我矫正回来。也是因为他,我才明白原来人的身体里有那么多东西值得探解,有时候表面上最不惹人注意的,主宰的却是我们一整个人生呢。”
“看不出来你倒是个思想家。”对他来说,人生重要的无非是能掌握在手里的事物,最好具有实体。他对这话题不感兴趣,却喜欢她说话的声音,如鸟鸣一般细细脆脆,舒和婉转,轻柔地荡漾。“那些不受注意的东西,是什么?”他随口问。
“啊?”杜乐茵不大好意思地红了脸。“答案很老梗啦,像是心啊、爱啊……”
爱那个字,她说得小小声,却有种绵长情韵,缭绕不去。
简础洋一时无法接话。她笑得腼腆,抬眼望他,眼睛底仿佛有光闪烁,繁星点点,诱人摘掇。
她用这样的方式瞅得他心腔一阵波动,汹涌如潮……他想,世界上绝对没人能够抵挡另一个人这般温切脉脉的注视。
或者说,也没必要抵抗。
“嘿咻,我准备好了,你们谁先来?”师傅挥舞双手,蓄势待发地走进来。
简础洋和杜乐茵对看一眼,气氛莫名地有些害羞。她指了指简础洋。“他比我需要。”
“哼,来吧。”老人一抹鼻子,做出李小龙的标准Poss。“啊答——”
“……”
简础洋只得站起身来,走往按摩区。
单人沙发大半被人坐满,师傅敲敲打打的声音传来,被敲的人多数一脸平静,或看电视或翻杂志。简础洋放松戒备坐下,把脚伸直,见那阿银师傅撩起袖子,白净的手臂虽比寻常人健壮了些,但也没什么……
“喔——”事实证明,他天真了。
“哟,先生很爱熬夜喔?”阿银语调专业,但眸底尽是得逞笑意,他又在另一处捏了一下,痛得他整个人狼狈地蜷缩起来。
“你、你、这里、唔……”
“不爱喝水对吧?水果也很少吃,喝太多酒,肝脏不好,火气旺盛,喔对,还有这里——”
“啊!”简础洋再顾不得旁人侧目,不计形象地大叫。尤其阿银一按下去,分明没怎使力,他却疼得脸冒冷汗,一阵抽搐,再来竟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
“啧啧啧,年轻人,憋太多不是好事,偶尔适度发泄一下有益循环,新鲜的精子才能生出健康的小孩……”
够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简础洋整个脸胀红,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底下任人捏扁,甚至公开地讨论他的私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