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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以为她不像容容,她总是娴静而不争,每每打扰到他与掌柜们在商讨事情时,她总是会静静地退到厢房里去等他,即便是要等上半个时辰,甚至于是更久,她也没有一句抱怨。

  但是,她只是安静地坐着,既不看书也不做女红打发时间,似乎刻意要安静得教人可以很轻易就忽视她的存在。

  但是,这是真正的她吗?

  那一日,她不就惦记起自己主母的身份,争着要拿主意了吗?

  段倚柔不知道有人正在注视着她,她只是一如往常地坐在老位置上,确实是无聊了些,可是她并不打算改变这个现状。

  她喜欢看书,不喜欢做女红,可是,她不会在夏侯胤的面前阅读书本,因为他不喜欢她太聪明能干,那她也只好做出符合他期待的事,但是,她也不会委屈自己,让自己去做不喜欢的女红,那又显得太矫情了。

  因为在这个节骨眼儿,让利是不得不为,也对双方都有好处的决定,所以,夏侯容容也不打算再争,同意了夏侯胤定夺,几名掌柜得到了指示,纷纷地告辞离开。

  “我的好嫂嫂,你就一直坐着发呆,不嫌闷吗?”夏侯容容走到段倚柔面前,双手擦在纤腰上,受不了她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段倚柔笑着摇头,站起身来,把准备好的银耳羹给夏侯胤呈上,一边对夏侯容容说道:“不知道你也在,没给你准备,如果你想吃的话,晚些我给你端去,再不然,你就让婉菊到我们寝院的小厨房去取,我让绿锦搁在蒸笼里,用小火煨着,你什么时候想吃都是热着的。”

  “照我来说,他的那碗该给我才是。”夏侯容容勾起一抹冷笑,直瞅着夏侯胤,“此前有人胳膊净往外弯,我的心才是向着你的。”

  “少说两句。”段倚柔微笑,眸光柔软的瞅着她,“去吃碗银耳羹,这秋天身子容易燥,吃了对你的身体好。”

  “听见了没?还不快去?”夏侯胤低沉的嗓音多了一丝不耐烦。

  他的妻子确实对他是照顾备至,但是,她与他说话时的态度,总是拘谨而生疏的,不似在与容容说话时,两人是真正的亲近与热络。

  “好,我这就去了,不过,有件事儿我想应该要让你知道才对。”

  “什么事?”

  “我要删减给崔氏母女的饷银,说实话,她们那一院里不过就母女两人,可是一个月却要用掉五百两的花销,太爷爷是老长辈了,可是一个月也不过就用掉两百两,我觉得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我不赞成。”夏侯胤淡淡地回道。

  或许是因为崔总管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对于崔家的遗孀和女儿,他一向都怀有亏欠,一直以来,他并非不知道崔氏母女在他们这些主子的背后狐假虎威,但是,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就任由她们去了。

  “你不赞成没关系,我已经拿定主意了,而且,嫂嫂是主母,女眷们的事就应该由她做主才对,只要她同意了,这事儿就成了。”

  段倚柔暗暗倒抽了口冷息,没料到话锋一转,竟转到她的头上来了。

  “这也是你出的主意吗?”他转眸,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地射向段倚柔。

  “什么?”她疑惑地眨了眨眼。

  “是你唆弄容容,要她这么做的吗?”

  “你不要胡说,是我自个儿的决定,不关嫂嫂的事!”夏侯容容简直就是火大,大声反驳。

  “是你吗?”夏侯胤看也不看表妹一眼,目光依旧钉在妻子身上。

  好半晌,段倚柔感觉自个儿的脑袋像是给人掏空了,一片空白。

  她不该讶异的,他会有这样的猜想,其实是人之常情,毕竟她过门之后,与容容一向走得很亲近。

  但是,难道他就不该相信她吗?即便这真的是她的决定,他身为她的夫君,怎么就不站在她这边,给她支持呢?

  突地,她感觉到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小腹的深处传来,她勉强自己忍住了疼痛,眉心不自觉地拧起。

  “是我自个儿的决定,不要扯到她头上。”

  “不要吵了,容容,少说两句。”她拉住夏侯容容的衫袖,不住地摇头,眉心微拧,脸色越发苍白了起来。

  “要我别说,就请他先住嘴,别净是胳膊往外弯。”

  “我做的事自己心里有底,你最好别管。”

  “都住嘴!不要再吵了!”段倚柔再也忍受不住,硬生生地挡在两个人的中间,大声地喊道。

  自从她进门以来,没人见过她发过脾气,一旁的两人顿时有些愣住,他们看着她白净的脸容,在怒气之中透出一丝脆弱的惨青色。

  好痛!段倚柔感到小腹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楚,那从未有过的痛苦教她说不出话来了,她紧握住拳头,勉强自己在他们的注视下平静如昔。

  “算了。”她说,嗓音微微地颤抖,“你们要吵就吵吧!我不管了。”

  说完,她转身走向门口,不想教他们看出她的不寻常之处,但就在她走到门口时,他扬声唤住她。

  “不行,你留下来,我要你在场。”他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开,她的脸色太过苍白,苍白得教他觉得心慌。

  段倚柔连与他争执的力量都没有,她咬着唇摇头,继续踏着脚步要走出去,她的执意离去惹恼了他,夏侯胤箭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却没料到才一握住她的手,就听到她倒抽了一口冷息,跪倒了下来。

  “嫂嫂!”夏侯容容惊叫了声,看见暗红色的血如艳红的花朵般,从她的裙上蔓延开来。

  夏侯胤也看到了,同时也被震惊了,他蹲下身,将她抱入怀里,就在那一瞬间,她神情痛苦地望了他一眼,然后便失去了神智。

  夏侯胤想要弄懂她最后看他的眼神,像是不解,也像是痛恨,还有着一抹悲凉,那错综复杂的情绪教他的心沉沉地揪紧。

  “这下你满意了吗?”夏侯容容再也无法忍受,痛恨地说道:“你怪她做什么?删饷银是我的决定,拿主意要把崔容莲给嫁出去的人是太爷爷,不是嫂嫂,是太爷爷!”

  “什么——?”夏侯胤睁大眸子,一脸不敢置信,低头看着昏厥在怀里的人儿,她脸上过分的苍白,一阵阵地揪痛他的心。

  为什么她不说?

  到底她还瞒了他多少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不对他说实话呢?

  “来人!”他抱住她,对外咆哮大吼,“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她有孕了。

  两个多月的身孕,胎儿还不是太稳定,大夫说这时期的孕妇特别容易小产,好不容易才安住了胎,说接下来的半个月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接下来的几天最好别轻举妄动,能不能留住孩子,这几天是关键。

  “小姐,多吃些东西才有体力好哈养胎啊!”

  面对绿锦一再劝食,段倚柔摇摇头,露出了虚弱的微笑,“刚喝下去的药还在我胃里折腾,绿锦,你且就饶了我,晚些再吃吧!”

  “可是……”

  “让我来吧!”夏侯胤不知何时悄静地进了房,见她们主仆两人争执不下,上前端过了绿锦手里的那碗粥,扬了扬下颚,示意她先退下,撩起衣袍下摆,坐到炕边,一双深沉的眸子直视着她。

  “让绿锦回来吧!你不是在忙吗?我有她照看着就够了。”她的微笑柔柔的,有一种几近苍白的宁静感。

  “她说不过你,最后你还是不会吃。”他拿起调羹,匀了匀粥面,确定不烫之后,舀了一口送到她嘴边,“吃吧!”

  “我自己吃。”她伸手就要把碗给接过手,却被他给避开。

  “大夫说你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他说你肚里的胎象已经十分微弱,再也禁不起半点意外了。”他的脸色沉了沉,一直以为她是柔弱的,可是,那只是她的外表,其实,她比他想像中还要倔强,脾气也是极拗的。

  “不过是自个儿吃碗粥,能有什么意外呢?”话才说着,她忽然拧起了眉心,一瞬间脸色变得极苍白,感到了从小腹深处传来的疼痛。

  “就叫你不要轻举妄动了,为什么偏偏就是不听话!”他忍不住又气又急,将碗搁到一旁的小几上,飞快地扶她躺下,回头对外头喊道:“来人,快去请大夫,快去!”

  “不碍事的……很快、很快就不痛了!”像是为了要反证她的话似的,腹中的疼痛更加地撕扯,她感觉到又冷又痛,纤手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袍,似乎想从他的怀抱里汲取一些温暖,“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不要说话。”他将她苍白的容颜给按进胸怀之中,听着她在这个时候竟然向他道歉,他的心泛起一阵似刀割般的痛楚。

  他感觉到她的依附,也同时感觉到她的痛苦,他想要紧紧的抱住她,保护她,却生怕一个太过用力,将她给拧碎了。

  成亲至今,他第一次感受到她的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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