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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比如他逗她时,偶尔露出的顽劣表情。

  问惊鸿有时候已经弄不太清楚,到底性格糟糕的人是他,抑或是她那个喜好不太一般的疯丫头?

  问守阳不发一语地看着伸手从冰碗里拿了一块西瓜出来吃着的儿子,好一会儿功夫之后,才道:“这事,你想瞒着你娘,爹答应帮你,爹想,还是暂时别让你娘知道,让你与玉儿婚事生变的起因,竟然是五年前,她自己亲手埋下,爹真怕她一时想不开,气呕到心肝都要疼了!”

  问守阳身为沈晚芽的夫君,比谁都清楚,他的爱妻经过多仔细的盘算,才决定了让儿子与玉儿成亲,又是多么小心翼翼维护,不想声张,也是怕有些迫切着想与问家结成亲家的人,或许会采取行动,从他们儿子身上直接动脑筋,硬是把自家女儿送上他们儿子床榻,事后再指生米已是熟饭,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人生之道原本就是充满残酷,而商场之道,尤有过之而无不及,身在其中,才知道这条道路,无异是人能吃人的畜牲之道,能否在这条道路上维持身为人的本心,实在是更严酷的考验。

  这么多年,问守阳与沈晚芽都走过来了,如今,在他们心里,唯一悬挂的就是如何让他们的独子能够安然生存下来,并且不失本心。

  虽然得到亲爹的答应合作,但是问惊鸿仍是不太满意,吞下嘴里的甘甜汁液之后,慢声又道:“如果,我想要退掉与玉儿之间的婚事,依爹之见,该如何处理,才算妥当,才能让我娘满意呢?”

  问惊鸿呵呵笑了,“你这两年也没少对你娘阳奉阴违过,虽说这事情牵扯到玉儿,但是,让你如此慎重其事……”

  “我不想让娘对眉留下不好的印象,娘喜欢玉儿,觉得玉儿是最合适我的妻子人选,但是爹,我不以为玉儿今生嫁予我,她会觉得开心,她……似乎喜欢上了一个很了不得的人物,而那个男人对她也并非全然无心,爹,以儿子现在的想法,是想让玉儿主动提退婚。”

  “你觉得玉儿与那个了不得的男人之间,可能有结果吗?”

  “未必不能一赌。”

  “你的意思是……”问守阳眼眸微眯,带着一点迟疑。

  “装聋作哑。”问惊鸿不吝于为亲爹释疑。

  话落,好半晌,问守阳只是大笑,反而是问惊鸿的表情只是一贯的浅淡微笑,目光落在手里的雨花石上,看着石上的红梅更加温润生色了起来。

  在那一晚,他真的想了很多,也想到了这段时日,他注意到玉儿与藏澈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暧昧。

  问惊鸿不喜欢藏澈,说起来这个男人盘算太多,心机太深,再加上那张明明年过三十,却仿佛弱冠般显嫩的脸庞,简直就是天生骗死人不偿命。

  想想才多久时间,不久之前,人们在谈论着藏澈背叛“京盛堂”,去了“至诚斋”,是个忘恩负义的叛徒。

  如今情势大逆转,“至诚斋”因为纵凶杀掉无辜丫鬟,以及无数件生意上的肮脏事情被揭穿,藏良根等人被押进官府,藏家破产败落,藏澈没有证实,但在京中盛传,当年害死藏澈亲爹的人,就是藏良根。

  谁也没办法证实,但许多人都言之凿凿的在耳语着,藏澈对于发现真相,与官府合作,对叔叔大义灭亲,是如何心痛难忍……云云。

  问惊鸿知道自己不喜欢藏澈,可是,如果是当初在“金陵”肯为玉儿善后的藏澈,是即便已经气极,但是为了玉儿一句话,还能让伤害亲外甥女的男子安然离去,或许,他可以相信在自己与玉儿的婚事取消之后,这个男人可以代替他,给予玉儿妥当的保护。

  所以,虽然这天底下没有男人喜欢红杏出墙的女人,但他这个未婚夫却可以装聋作哑,允许玉儿背着他喜欢另一个男人,因为那个人肯定会是藏澈,他没忘记,那一晚,被藏澈言语冷待之后,他的小总管泫然欲泣的悲伤表情,若不是她心里极在乎,又怎么会感到伤心呢?

  所以,静待时机,由她来退婚,对他们两个人,都好……

  “咱们,就非得在这种地方见面不可吗?”

  这已经不是今天晚上,问惊鸿第一次对他们出现在赌场这种地方表示疑问,而是这一次说得特别无奈也认真,说话之间,已经又赢了一把,在他身边的雷舒眉笑咪咪地从庄家手里接过赢筹。

  “你不喜欢?”

  其实这不是雷舒眉第一次到赌场这种地方,以前常让解伏风他们陪她一起来,不过,陪在问惊鸿身边,她倒是生平首次见到有人赢钱赢得一点也不开心,倒是他们身边的人对他的好运,个个眼红不已。

  “没瞧见那些人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两个人吗?”问惊鸿抬眸,视线在他们身边的人身上打转了一圈。

  “你怕他们开条子,把我给捉去卖了?”她不当一回事,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还是笑得像孩子似的无辜。

  “我是怕他们来找我一起开条子兼开花,我不知道该如何答他们才好。”他勾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当然是不行。”她有点生气地瞪他,竟然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开花”在江湖话中,是指“分赃”,前句对上后语,说的是这些人找他一起商量分赃,联手把她给卖了,雷舒眉知道他在开玩笑,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心里挺高兴才几天功夫,他就已经能与她以切口对答如流了。

  她听说他娘不止是聪明能干,当年他娘在问家当小总管时,轻轻松松的就学了好几种各地方言,就连南洋外岛蛮人的话,都能说上一两种,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他学起这些江湖切口,也是相较常人灵活许多。

  “好嘛!”她拉拉他的衣袖,撒娇道:“再最后一把,我们就走,可是你以后要跟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把把都能赢。”

  “我也没有把把都赢吧!刚才不是和过几局?要懂得看牌,知道对方的牌是什么,就能换牌出手,以小搏大,再来就如何合牌,这方面需要花点心思。”他凑唇在她的耳边,以极低的嗓音说道:“学着认,赌场不喜欢赢家,这个道理,千古不变,需要我再多说吗?”

  雷舒眉只想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他话里的含意,赌场不喜欢赢家,所以他们在赌具必定会做上自己人才能认的记号,才方便暗中做手脚,只要知道这一点,多看多认几遍,再往后庄家发牌时,从背面就可以认出是哪张牌了!

  原来,有些赌场千术说起来神奇,也不是人人知晓就能做到,那还要考验那个人的判断以及记忆能力,若能力差些的,准还是被赌场给吃干摸净,问惊鸿知道这是当年他娘给他那本秘笈的原因,要能成为高明的老千,天生要有几分聪明,然后眼要利,心要细,胆子,更要能大得敢逆天施作才行。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日后在经商时,免不了让人带着出入各种场合,或者依雷舒眉的说法,教人“扎火囤”,给设了骗局,至少有能有几分本事对付得了。

  许多不解世事的富家子弟,教人骗进了赌场或是在脂粉院里被“扎火囤”,往往在一夕之间,就已经输得倾家荡产,这种事情,他们见得多了。

  再赢了手上这一把之后,问惊鸿不管雷舒眉再说什么,拉着人起身就走,离开了赌场,赢来的钱换成了一张银票,他没拿,给了雷舒眉。

  雷舒眉开心地笑纳了,她听人说一个家里,夫君是要给娘子家用的,光是这么一个转念,她就真想拿回去让人把银票给裱起来,让她一整天只是看着都开心,她知道问惊鸿不想久留,是不想惹麻烦。

  第8章(1)

  月明星稀,两人走在安静的大街上,在他们的身后是灯火如昼的赌场,而他们的两辆马车就等在不远的一条街外,虽然已经取下商号的旗帜,但是两家两号的马车出现在赌场外面,还是不太妥当,就怕惹了闲言。

  她小心翼翼地把银票给收起来,撅嘴道:“你又不是不能打,要是对方真的寻衅,大不了就打回去,怕什么?”

  “你失望了?没想到我是一个怕事的胆小鬼?”他笑问。

  闻言,雷舒眉没有立刻给他回答,像是思考般低下头,半晌,耸了耸纤肩,柔嫩的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浅笑,说道:“能打不代表一定要打,我爹曾经这么跟我说过,我爹不是胆小鬼。”

  问惊鸿没辙也好笑地瞪了她一眼,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早点习惯她说话老是喜欢拐几个弯,就说不觉得他是胆小鬼就好了,偏还要把她爹给扯进来。

  他眼角余光瞥见两个人映照在地面上的影子,刚好看见她把脑袋往他这边偏过来,偏得斜斜歪歪的,看起来就像是把头靠在他的肩膀,实际上,她比他落后大半步的距离,两个人并没有碰触到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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