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难道我还无聊到要骗你不成?还不快去扶那位姑娘起来,要是她有什么伤着了、冻着了,我全都要算在你头上。”话不多说,她干脆抢过他手中的伞,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那白衣女子身边,为她挡雨。
“你——”他简直愣住了,任雨打在他身上。
打他有记忆以来,从没有人敢对他这样说话,尤其是一个女人。
“喂——你怎么还愣在那儿?快来帮我扶她一把。”她朝他用力招手。
也罢,不过是个举手之劳。骆靖耸肩,一个箭步到那白衣女子身边搀起了她。
“姑娘,你没事吧?”他礼貌性地一问。
“我没事,多谢姑娘与公子相助——”白衣女子抬头。
就在两人目光交会的一刹那,骆靖整个人浑身一震。
这女子云鬓斜簪,一双明眸漆黑如星夜,身上的薄纱被雨水浸湿,赛雪的肌肤掩着一抹樱唇,微微发颤的娇弱身躯,勾起他所有的震颤。
老天! 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无法控制自己被挑起的情欲与心灵的震荡。如果她不是他命定的女人,他绝对会向老天拼命!
“公子——”
“喂!你们俩怎么了?!”看着眼前的两人突然僵住不动,韩灵儿根本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雨越下越大,我手都撑得酸了!”
真受不了这些住在山下的俗人,连个避雨的道理都不懂。
她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魔咒——
“姑娘,在下姓骆,单名一个靖字。现在雨势正大,不如让在下送你至亭内避雨吧。”他一手护住她,一手从灵儿手中取回自己的纸伞为两人撑着。
“嘿——”韩灵儿有些莫名。刚才还一副老大不愿意的模样,怎么这人现在又热心起来了?
“多谢骆公子相助,向云心感激不尽。”云心垂首敛眉,不胜娇羞。
为着她脸上的红晕,骆靖看得痴了。
“向云心?可是‘云心自在山山去,何处灵山不是归’的‘云心’?”
这熊孺登的“送僧”,是他钟爱的诗词之一。而她,竟然就叫云心?!
云心闻言,惊喜地抬眼。“没想到骆公子也知道这首‘送僧’?家父至爱此诗,所以替奴家取了云心这名字。”
“向云心真是好名字!也不负姑娘的清灵蕴秀。”
骆靖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天底下竟有如此的巧合。看来,是上天要厚待他了! “你们在说什么云啊山的,我怎么都听不懂?”韩灵儿皱起眉头。
打小,要她背些什么药经、武经都难不倒她,可偏偏什么诗啊词的东西就始终怎么都念不会。现在瞧他们俩开心的模样,真让她有些后悔没有多念几首诗,要不然她也可以一块儿开心了。不过好歹她听懂了个“灵”字,这倒是跟她的名字有关联的。
“你——”骆靖斜瞥了她一眼——夏虫不可语冰,说的大概就是她了。
韩灵儿被他的眼神瞧得怪不舒服的,她咳了咳。“好啦、好啦,既然你们都说了自己的名字,我也不会吝啬,我姓韩,叫灵儿,你们就叫我灵儿好了。”她仰起头看看天空。“瞧,再待下去,就算有十把伞都要被淋成落汤鸡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骆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同样是女人,却有若云泥之别,他真不知该替这韩灵儿感到可笑,还是可悲。
“灵儿姑娘,多谢你的提醒。”云心抬眼。“骆公子,我们——”
一听见她在唤他,他的唇角立即扬起。“云心姑娘,雨的确大了,让我送你过桥吧。”
看着这两人缓缓离开,灵儿不免有些恼。
“为什么我开口他就是不听,而云心姑娘什么都不用说,他说走就走?难道是——我在山上待得太久,话说不清楚了吗?”灵儿偏着头,用力地找寻答案。
“这雨下得真大,都快一个时辰了,连一点停下的迹象都没有喔。”灵儿把手环在胸前,喃喃地抱怨着。
她答应过师父一定要在寅时前把信送到,可偏偏现在寅时都快过了,她还被困在这儿。
“你如果有事就快先走吧,雨大,伞在那儿。”骆靖根本连头也不想回。
他生平最讨厌不识趣的人,偏偏在最重要的时刻,就让他给遇上了这个韩灵儿。
躲雨的人们已经在一盏茶的工夫内走得干干净净,整个亭子里就剩他们三人,而她偏偏不肯离开。
“叫我走?!”灵儿绕到他面前。“留下你和云心姊姊在这儿?我怎么放心?人心隔肚皮,这年头‘坏人’两个字是不会写在脸上的。”
说完,她觉得挺开心。这几句话师父老拿来教训她,现在可有她发挥的机会了。
“灵妹妹!骆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云心惊呼,连忙替他辩解。
骆靖本想发作,但一听云心替他说话,他心上却有些愉悦。
只奇怪的是,怎么女人老喜欢攀亲带故,只不过是一块儿躲雨,这两个人就以姊妹相称起来。
女人! “唉,云心姊姊,我师父说过啊……什么天下男人都……都长得像乌鸦——对,乌鸦!女人可得小心被他们欺侮了。”灵儿一脸诚心劝谏的模样。
“灵妹妹!”向云心惊呼。
“韩灵儿!”骆靖不由得怒由心生。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师父说的话怎么可能有错?难不成是她记错了?灵儿一脸不解。
“不,你没说错,是你师父错了!”他几乎可以认定,她师父是个被男人抛弃的可悲女子;而且还将这种该死的观念加在她的徒儿身上。
“你胡说!我师父怎么可能会有错!”听见有人诋毁她的师父,她气极了。
“我胡说?”他挑起一道浓眉。“好,那么我问你,你师父是不是个女的?”
灵儿一愣。“是又怎么样?”
“她带着你住在罕无人迹的山里,而且不喜欢见到生人?”
“你……你怎么知道?”她张口结舌。
该不会他也像师父一样,有预知的神力?
“你——”他本想戳破她对她师父的崇拜假象,但转念一想,这似乎有些太残忍了。“算了,我随便猜的。”他下了个结语,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随便猜的?”她一脸狐疑。
“灵妹妹,骆公子只是随便说说,你就别多心了。”云心笑着接话。“而且我相信骆公子是个好人,否则他也不会肯帮我啊,你说是不是?”
骆靖微笑。
多么灵慧善良的女子!她听懂了他话中的涵义,却又巧妙地化解了僵局,这样聪慧的绝色,怕是再也难得一见了。
“嗯,说得也没错,要不这样吧……”灵儿转头面对骆靖。“你不是说要在这儿等朋友?”
他斜瞥了她一眼,算是回答。
“而我又不能借伞给人,还得赶着去替师父送信……”她皱着眉犹豫想了一会儿道。“我看,你就把伞借给云姊姊,然后我带着云姊姊一块儿去送信,再送她回家。对!就是这个主意。”想出了解决的方法,她忍不住开心地一击掌。
“这……太麻烦灵妹妹了——”云心偷偷瞧了眼骆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不麻烦、不麻烦,真的一点都不麻烦!”灵儿一把抢过骆靖手上的伞,一手拉起云心。“云姊姊,我们得快些,天色就快暗了。”
“灵妹妹?!骆公子——”云心被拉着走出亭子,却频频回头。
“你……你们——”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待他回过神来,韩灵儿早已拉着云心过了长桥,他只得瞪着大雨懊恼咒骂。
更该死的是,他根本连向云心住哪儿都不知道!
“骆靖?!你怎么会在这儿?”一回头,看见好友脸上的神色,陆文朗吃了一惊。
“我怎么会在这儿?”骆靖咬牙道。“是谁说了西湖寅时不见不散?”
他整整等了两个时辰,气了个半饱、不见了把纸伞,还失去了佳人的踪迹。
“不会吧——”难不成是他算错了?!
“不会什么?”他没好气地回话。“我不会因为你的失约等了两个时辰,还是不会因为你的失约淋得一身狼狈?”
要不是不想落个重色轻友的罪名,他还用得着受这种气?!
“等等——你是说你没遇见那个美人?”
骆靖一愣。“你认识向云心?”
“我不知道谁是谁,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把伞借给了一位美人?”陆文朗有些着急地问道。
“该死的!你又在胡搞些什么?我是把伞借给了一位美人,那又怎么样?”
“你借了伞?”文朗立即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当真出了岔子,误了你命定的姻缘了。”
命定的姻缘?骆靖眯起眼。“小子,你又在算计我?”
纵然他无法否认文朗所说的一切,但——向云心真是他命中的姻缘?他根本不信这套。
如果这一切都是文朗预知而安排的,这又算是哪门子命定的姻缘?要是文朗不约他在西湖相见,他就不可能遇见云心;但需要靠他安排才能相见的姻缘,还能算是“命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