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双翦水秋瞳,写满了纯真。
在风中飘散着的秀发不经意地拂过他的脸颊,几乎要勾去他的心神。
她倚靠着他,半侧过身,一双小手贴住他的胸膛。她的小嘴开合着,像是在对他说些什么,他听不清,也觉得不重要。此刻在他眼中,除了她阳光般的容颜外,再也容不下其它。
「跟你说停下!你没听见吗?!」她再次大喊,担心着他的伤势。
让「玄夜」载着奔驰了这么久,她才突然想起他的腿伤,是不是能禁得起这样的疾驰。还有,她的马儿被他留在后头,她担心马儿会不会走失了。
他似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却只是将剑眉微挑了挑,未作任何反应。
他这一生,从未与人有过这样的亲密。即便没有开口,他仍可以感受到她的温暖和信赖。
令他惊异的是,甚至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都未能让他有这样的感受,而她却轻易做到了。
他被撼动了。
一个小村庄里的女人,竟足以如此影响他。
但……他不禁怀疑 她在所有男人面前都是这样吗?如此地不设防,还是只对他?
想到这里,他的眉不悦地扬起。
还有,那个她唤作辰哥的男人是谁?是她的亲兄弟,抑或是--情人?
思及那样的可能性,他生起一股莫名的醋意。
从头到尾,她没叫过他的名字。甚至,她根本不相信他就是「追风神捕」。似乎在她眼中,他始终只是个作恶多端的罪犯。
这让他十分不快。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坚持要救他,甚至毫未考虑到自身的安全?
对一个陌生人都可以如此,他能想见,她会如何对待那个她称作辰哥的人。他还记得当她提到那个男人时,眼底的崇拜和兴奋。
这让他露出明显的不悦,策马加快了速度。
「喂!我说停下来!」她回头,朝着他大喊。「你的腿!这样跑不行的!我要自己骑马,让我回去找我的马儿。」
他终于听见了她的话,但却未勒马停下,只是放慢了速度。
「我的腿,我自己清楚。」他望着前方,口气生硬。「妳骑的那匹马速度太慢了。我怕等妳跟上我,我早已毒发身亡。但如果妳担心的是那匹马,那我可以告诉妳,马儿懂得回家的路。除非--牠的主人太坏。」
虽然伤口的确有些隐隐作痛,但更大的伤他都受过,这点小伤并不构成任何威胁。事实上,和她那个辰哥比起来,他对后者还感兴趣些。
「什么嘛。」她对他的暗示相当不满。马儿会回家她当然知道,她只是担心罢了。「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她紧捉住他的手臂。回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这人真是太冥顽不灵了!
竟还找机会讽刺她!
浸过剧毒的伤口,本来就好得比一般伤口慢得多。「玄夜」的伤和他可不一样,虽然折断了腿骨,但经过她的医治,早已经完全恢复。要不,刚才也不可能那样疾驰。
事实证明,伤了腿骨的马儿,只要好好医治,一样可以生龙活虎,她还没拿这事骂他呢!
「大夫是妳--」他同意。「但腿是我的。」
她轻哼。「是啊!要是全听你的,现在可能咱们还在忙着替『玄夜』上香呢!」
被毒箭射中的伤口哪能跟马腿骨折相提并论。
男人!真是愚蠢又固执!
他哪知道,虽然只是小小一个箭孔,毒性却渗入肌里,一个不小心,很容易恶化。
当然,在她的治疗下,伤口已经好了泰半,可她却担心,这样奔驰的速度,会让他的伤势再度恶化。
好心没好报,她忍不住嘟嚷着。
「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低沉着嗓音。
扬起的剑眉,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她竟敢讥刺他!
「没什么。」她暗暗得意。「说说实话罢了。」
要面子,就该知道要自我反省。
「叶铃。我猜,妳从没怕过任何人,对不?」他瞇起眼,凑近她耳后,吸摄着她的发香。
她整个人浑身一颤。
不是为他充满威胁的口吻,而是他紧挨着她耳背时,温热湿润的男性气息。她陡地直起身子。
「你……那又怎么样。」她强自镇定。
「没什么,我也只是说说罢了。」见到令他满意的响应后,他停止了威胁。
「哼。」
「辰哥是谁?」不理会她的不满,他径自开口。
「嗯?」她惊异地抬眼,全然忘了方才的争执。「你也知道辰哥?」
她不记得曾对他提过啊!
「妳是提过。」他肯定地提醒她。「妳说--辰哥说得没错,我是个作恶多端的歹人;妳还说,早知道就不该救我。」他扬起眉,一字不漏地覆述她的话,希望,她会为自己所说过的这些话感到内疚。
「喔--」她嘟起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她也无法证明他不是坏人啊!「那--你是吗?」她小心地探问。
「妳觉得我是?」他反问。
她到现在仍有这样的想法?他不禁感到生气。
「这……很难说……」她诚实以对。
他抿起薄唇,语带威胁。「若我真是个歹人,难道--妳不怕我对妳不利?」圈住她纤腰的双臂不自觉地微微加重了力道。
「不利?」不会吧?他是这样的人吗?「我……我会武功,还会使毒!」她就不信他真敢对她怎么样。「更何况,你的命还掌握在我手里。别忘了,需要解药的人,是你不是我。」她越讲越放心。
对嘛。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出门的。怎么从他口里说来,好象她是个傻瓜似的。
「嗯哼。」他自鼻孔哼出声。
这话她倒没说错。
不过话自她口中说出,全然不具威胁性。
这女人,难道不知道她多么不具杀伤力?
「你问这些做什么?」
她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对这些感兴趣。
「不能问吗?」他挑眉。
「也不是,只是觉得奇怪罢了。」不过提起辰哥,她脸上却露出了笑容。「辰哥呢,他是我的恩人、父兄和好友,是最疼爱我的人。」
恩人、父兄和好友?
最疼爱她的人?
这是什么关系?她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的脸,但他却想知道她在说这话时,脸上是什么样的神情?
「打小,我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自有记忆以来,就一直过着流浪的日子。可在十岁那年的一个雨夜,我遇见了辰哥,他救了我,把我带回家,当作自己的女儿、妹妹一样照顾我。几年前,我们搬到了这个小村庄,就一直住在这儿了。」
「嗯。」
原来,她也有这样的一段过往。
那么,在她那充满阳光的笑留下,不仅有颗纯真的心,也有经历过风霜苦难后的温柔,他不禁动容。
只是他怀疑而且担心,那个她称作辰哥的人,真有可能只拿她当妹妹看待?
同样身为男人,他不认为有这样的可能。
「那么,妳的医术是从哪儿学来的?」
「是辰哥特地找来大夫教我的呢!」说起习医,她更是眉飞色舞。「而且,他还四处替我寻找失传的医书,我可是每一本都仔细研读了喔。」
「哦?」他扬眉。
如此精湛的医术,自不可能由自修得来。但极为矛盾的是,她对自己的医术似乎极有信心,却又极端地缺乏自信。
是什么原因让她有这样的反应?
「如果要习医,到城里不是会方便得多?」为何特地搬来这座小村庄?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辰哥希望我住在这儿,我当然跟着搬来啊!仔细想想,若不是他,你今日也不可能在这儿跟我说话了。」她突然觉得有些庆幸。这一切,说不定是冥冥中注定的呢!
果然!唐冷泽心中有了底。
她的辰哥确实疼爱她,却与她所认知的「疼爱」有所不同。
如果那个什么辰的当真如此疼爱她,就该知道以她的才能,不可能一辈子埋没在这种荒凉的小村庄里。
除非--他刻意要这么做。
一个男人,会想尽办法找来所有女人喜爱的事物,却不愿她与外界有所接触,除了占有,不可能再有其它的原因。
「照妳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他瞇起眼。
她那样的说法令他相当不快。
「当然……喽……呃……」她突然忆起他毒发时,辰哥捉着他要往外拖的情景,然后,她改了口。「我是说……一部分啦。」
她总不能告诉他,辰哥想对他见死不放吧?
「他平日,都住在妳那儿?」他皱着眉问。
「当然不是!」她反射性地回答,却惊觉自己的太过激动,缓了口气道:「呃……我是说,辰哥平日都出外做生意,几个月才回来一次,就住在马廊边的小屋里。」
她察觉到,自己似乎不希望他误会她和辰哥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自己都有些困惑。
「生意?什么样的生意?」
「这……这我就不大清楚了。」她偏过头想。「总之,就是做生意嘛。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她突然觉得有些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