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施主,您今日又来解签吗?”额上汗水还来不及擦去,清虚已经迎了上去,彷若款待贵宾般,丝毫不敢怠慢。
“是啊,小女子又来叨扰您了。”女子浑身充满不羁的野性美,与一般温柔婉约的姑娘家截然不同,眉宇之间皆是自信的神采。
“份内之事,不算叨扰,还请施主先移至偏殿,老纳再为其解签吧!”只见清虚弯腰恭立,低眉俯首,必恭必敬、态度十分恭谨。
“嗯,也好。”女子浅声应允,微透着一番威仪。
待到了偏殿,女子即命一旁ㄚ鬟取出诗签,递教给清虚方丈。
“这是我茹素三日之后,向佛祖求的诗签,还请方丈为我解惑一番。”
只见签上写着--
君今百事且随缘水到渠成听自然
莫叹年来不如意喜逢新运称心田
“敢问李施主,您所求为何?”
“姻缘。”
闻言,清虚浅笑一道:“这首签诗之意,大抵有先苦后甘,先否后泰之意,如果是问婚姻,则表示有情人终成眷属。”
“啊?!”女子听完,面露一脸苦色,感到郁闷极了!
“这……有何不妥吗?”清虚见状,连忙一问。
“何止不妥?”她用着一抹哭丧的声音说:“是大大的不妥呀!事实上,我虽求了这首诗签,但并不是想‘求姻缘’,而是想‘躲姻缘’的。”
“李施主这一说,倒让老纳越听越胡涂了。”简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呀!
“这事儿是这样的,我皇……呃?”顿了一顿,女子连忙改口,解释道:“是我大哥说了,今年不管如何,一定要为我许配夫家,还说了,谁能解出他三道考题,他就将我嫁给那人,完全不让我做决定。您说,这气不气人?”
“原来如此。”清虚恍然大悟,笑言道:“其实这一首诗签还有另外一层解释,那便是暗示姑且将眼前所遇上的各种难题,就随着缘份去安排吧!待时来运转,自有一番令人称心满意的新发展。”
听到这儿,女子总算大大松了一口气,一副刚从地狱被特赦的模样!
“但愿一切真如方丈所言,终有拨云见日、否极泰来的一日。”女子暗暗心忖,倘若一切如她所愿,那就真是我佛慈悲了。
“李施主不必患得患失,应当一切尽其在我,心中所求之事,自然水到渠成。”清虚劝道。
这时,女子不经易瞥见一名巧从殿门外走过的书生,但见那男子一手持着书卷、一手端着药碗,俊雅的身影,十分抢眼!
“咦?那位公子……”
随着女子惊艳目光望去,清虚笑言道:“徐施主是今年京师应试的考生,平日十分勤学,又因远道而来,在京师并无亲戚,只有暂居此处。”
莫一晌,随侍女子的一名ㄚ鬟,忽然看出了端倪,在女子耳边小声低语:“公主,巧儿似乎见过那个人。”
“在哪里见过?”
“这儿。”语落,巧儿从袖中抽出一张袖珍版的俊男图,“喏,您瞧,那人与这张图中的美男子,是不是同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
只见图中男子看来也有二十来岁年纪,一张粉脸白里透红,俊俏异常,眉弯鼻挺,目射精光,一只折扇摇呀摇着,掩不住一副风流倜傥之气。
但见远处的男子,虽不如画中人物那样充满着‘脂粉’气儿,但却是同样英俊漂亮,让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巧儿,你这图是打哪儿来的?”女子好奇一问。
“柳家布坊啊!”
只见小ㄚ鬟巧笑倩兮的道:“前一阵子三公主不是老赞叹着咱们长安城内又多了一位传奇美男子,只可惜那男子性情古板又迂腐,非但如此,还相当不解风情,竟在美人怀送抱之时,念起一大串又臭又长的戒淫文,气得三公主当场将那男子给轰出府门去?”
“喔?”女子突然来了兴致,又问:“那这与柳家布坊又有何干呢?”
“巧儿打听过了,那胆敢拒绝三公主求欢的男子,曾经在柳家布坊做过坊工,但他啥都不做,只当试穿员。”巧儿笑语。
“试穿员?”那是什么鬼呀?
“他可受欢迎了,听说只要他身上穿套过的衣袍,马上就会有人砸下重金买下,是布坊内数一数二的大红人呢!”只见小ㄚ头一脸兴奋的又道:“这不,为了增加营利,那柳家布坊还大手笔地请来画工,为他一人做画,还说了,举凡选购坊中布料十疋、裁衣五套,及可获赠俊男图一幅!”就连她这一张图,也是好不容易弄到手的珍品呢!
听完,女子不禁笑叹了句:“这长安城内还真是无奇不有,什么五花八门的行业都有人肯干?”
“这也不足为奇呀?”巧儿心细的分析道:“您瞧,那男子一身布衣打扮,必定出身贫苦人家,又说是远道赴京赶考的书生,会流落至柳家布坊当坊工,依巧儿猜,不是为了报恩,肯定就是为了还债啰!”
临离去前,女子又远远地凝望了那穿着一袭破袍衫的穷书生一眼,此刻的她尚不知眼前这容貌俊逸却面带一脸愁色的男子,在不久的未来,将与她有着一段密不可分的关系……
梅花凋谢,杨柳正吐露嫩芽,塞外犹是寒风凛冽的季节,中原已是春暖花开的二月。
唐代进士试发榜多在每年的春初,榜文就张贴在贡院东墙,参加进士的举子、生徒多则两千,少犹不减千,得第者更不过百人中的一、二人而已。
然而,那最后高居于榜首的新科状元郎是谁?
不但教所有应试者关心,乃至当朝百官、下至长安城百姓,无一不仰首引颈,纷纷打探,深深牵动着每一颗长安城人的心!
因此进士发榜,通常是每年春初在长安城中的一大盛事。
这一天,看榜、听榜两处人头攒动,盛况空前,多是长安民众,或是市井闲人,抱着好奇与关心的态度聚于此。
反到是应试者,有时并不去看榜、听榜,而是忐忑不安、焦急地待在旅馆或家中静候消息。
徐子谦也不例外,打从十四岁起,乡下考到省里,从省里考进京城,如今又从京城考进皇宫,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考试结束后,他便一脸平静地在暂居的寺院禅房中兀自收拾行囊,心忖万一落了第,他便即刻动身,启程返乡。
尔后,永不再踏入长安城一步。
就这样,从早上等到傍晚,依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浅叹了声,徐子谦忍不住心忖,或许……他已是名落孙山了?
也罢,还是回历阳去吧,他上京赶考也已经一年多了,娘亲一人独居家乡,身旁无人照应,也是不妥。尽管入仕无望,好歹他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是安安稳稳地当个庄稼汉,耕田养鸡,也足以奉养母亲。
拎起了包袱,徐子谦便要前往大殿,向好心收留他并供给他食宿大半年的方丈辞别。
岂知,才刚踏出了禅房,陡地就听见一片梆锣之声,和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嘹亮的吆喝报喜,缓缓迎面传来--
“发榜了,进士科第一名,和州历阳郡人士徐子谦,赴京殿试、一举夺魁,经皇帝钦定头名,高中状元--”
第10章(2)
只闻寺院外,一名穿着红服执旗的报喜官,朗朗大声宣布,语落,又是一阵鞭炮齐鸣,寺外长长的一队吹鼓手,欢欢闹闹地奏起了喜庆的音乐。
随着这一阵阵吆喝、唢呐八音齐响,瞬间引来附近许多城民百姓围观,全都争着想一睹新科状元郎的风采!
“呀,莫怪前一阵子,我老见那寺庙在夜中直冲金光,原来庙堂内住了一位文曲星下凡的状元郎呢!”
“好俊的公子啊!不愧是才貌双全、德才兼备。”
“中了状元,往后高官、田产,皇帝的恩赐将源源不绝,着实大大地光耀了门楣呀!”
“此话不假,听说今年的状元郎才思敏捷,诗赋极富文采,冠盖群伦,经殿试之后,让皇帝十分欢喜,有意将最喜爱的皇妹许配予他,招之为驸马呢!”
围观的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涌入寺庙内,霎时寺院中一片人山人海的景象,颇有车马争来满禁城,百千万里尽传名的盛况!
接着,前来迎接新科状元的官役,为徐子谦穿上了一袭红蟒袍服,笑语道:“状元爷,圣上今日设宴琼林,特命尔等前来相迎。”
语落,徐子谦尚不及回应,见那官役旋又吩咐跟班备轿,让人准备鸣锣喝道。
鲤跃龙门、苦尽甘来,这对经过了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们来说,自是莫大的欣喜!
然而,金榜题名的荣耀,不仅来自于多年的苦读终于得到肯定,更多的是能够登上皇殿,一睹天子圣容,享受皇家为这些新科进士们所准备的盛大而隆重的庆典仪式!
进士科第一名徐子谦
看着榜首上,那用着朱砂金泥写成的三个大字,一只菱唇微弯,欣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