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朱心语疲惫的眨了眨眼,微微苦笑,心想,看来未来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捧着一份厚厚的文件夹,朱心语悬着一颗心,前往总经理办公室。
走着、走着,她的心跳也渐渐加速,脑袋里也开始不断跳出许许多多问号。
这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单独相处,他会跟她说什么呢?还是……他根本没想过要在公司里处理他跟她的私事?
当朱心语踏进总经理办公室,只见纪展勋坐在办公桌后头,似乎正很专心地看着面前的一份文件。
“总经理,这是你要的汇报。”
“嗯。”他抬起眸来看了她一眼,“坐吧。”
取过她手中的文件夹,他的下巴朝沙发一努,接着开始看着手中的文件,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就这样,偌大的办公室内,只闻一阵纸张沙沙翻动的声音,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经过一段冗长的时间后,纪展勋抬眸望向她,平板地道:“你给我的这份业绩报告与当初公司所预期的数字相差甚巨,尤其是这一季的业绩,整个往下掉了百分之八,这是个警讯,你身为业务部主管,我希望你可以提出有效的止血方案,以预防业绩继续往下降。”
原来他要跟她说的……是这个?
对于横隔在两人之间的问题,他非但只字不提,更是连一点讨论的意思也没有,让她心中仿佛栽了个大跟头。
既然他只愿意跟她谈论公事,那她只有就事论事,不客气的回嘴了。
“总经理,对于追求不切实际的盈利评估,本来就会对任何一家公司的整个体质造成腐蚀效应,一味想当老大的结果,几乎等于为公司签下了失败保证书。依我看来,持续保持绩优,远比每年都争第一、成为业界龙头重要得多。”
朱心语面色严肃地与他交谈着,极力使自己的分析合理而冷静,完全不带一丝私人感情。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那么会说话。”
“彼此彼此。”在他略显讶异的目光注视之下,她试着缓和激烈的口吻,“如果总经理没有其他的吩咐,我想先下班了。”
“等一等。”他唤住她。
“总经理还有事?”朱心语缓缓转过身,刻意武装起自己,尽力保持平稳的声音。
纪展勋拉开一旁的抽屉,取出一串钥匙。
那是她住处的大门钥匙,是在他们交往的第三个月,她特地送给他的神秘礼物。
但这串钥匙从来没有真正派上过用场,因为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们几乎形影,那串新钥匙便理所当然地成了备份钥匙,一直由他保管着。
“我想,我已经没有资格继续保留这串钥匙了。”纪展勋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心绪,将手中的钥匙递还给她,道:“现在是该物归原主了。”
他的话像是穿凿了朱心语的心,当她从他眸中看到冷淡如冰的目光时,她才骤然领悟到一件事实,他已经准备放弃这段感情了。
深深地吐了口气,纪展勋顿了一会儿,然后打破沉默。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或许你是对的,当两个人在一起,只靠爱情来维系是不够的。”从她的脸上收回依恋的目光,他长叹一口气,其中参杂着无奈与痛苦,“如果我们永远都无法填平彼此之间的鸿沟,也许再继续下去,也只会为彼此带来无尽的痛苦。”
“所以……我们真的结束了?”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想起她与苏世齐相拥的那一幕,纪展勋平淡的口吻中带着一丝怨怒,暗讽道:“对你而言,我不过是你用来消遣、解闷玩具,就算没有了我,对你来说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你就甩了我?”
“你又何必如此自贬身价?”他的笑容里有着一丝冷漠、哀伤和苦涩,“反正你的心从来也没有停留在我身上过,不是吗?”
他这般戏谑般的语气,让朱心语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不再喜欢她了,那些他曾经承诺过她的话,现在也全都不算数了,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这句话反覆地敲在她心头上,敲得她眼前发昏,四肢冰凉。她不明白,原本还对她充满情意的他,为何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对她心冷至此,判若两人?
满满的虚空、痛楚、茫然在她心中激荡着,但也在下一瞬间变成了气愤、怨慰与自责。
早该知道幸福只存在她的想像中,她怎么会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在他身上找到真爱、找到幸福?
她根本不该爱上纪展勋的,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好吧。”爽快地接过他手中的钥匙,朱心语点点头,视线投向别处,借以掩饰眼里痛苦的神情。“如果你坚持如此,我也不反对。”
就这么散了吧!他们的个性都太强了,谁也不肯轻易妥协,两人如果真的在一起,必然会使双方都受到伤害。
可是,此刻她的心情为何会如此低落?在她胸中乱成一团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只可惜,现在她已无力再一一追究了……
压抑着内心极度的哀伤,朱心语让泪水郁藏在心底,感觉浑身极为疲倦,她知道自己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否则她一定会随时在他的面前崩溃。
当她不带一丝迟疑的脚步转身离开时,纪展勋心中忽感一阵帐然,而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卸下了一再武装的防备,无助地一手掩着脸,倒在椅子上。
此刻,窗外开始下雨,而他仿佛被世界阻挡在这扇窗子里,让他只能感受到自己沉重的心跳,以及那不断在他胸中蔓延的痛楚……
尾声
幽暗的KTV中,不断传来一阵阵极富杀伤力的歌声,其声忽而一声高,忽而一声低,如泣如诉,充满了浓浓的哀怨。
“山盟海誓,咱两人有咒诅,为怎样你偏偏来变卦?我想来晓,你那会这虚华,欺骗了我,刺激着我……石头会烂,请你爱相信我,最后的结果还是无较诅,疑心下惊酒厚,狠狠一嘴饮乎干,上好醉死勿搁活……”
猛然听见最后一句歌词还被唱到严重走音,终于有人听不下去,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天啊,这家KTV的隔音效果未免也太差了吧?再说现在还有人唱这么“复古”的歌喔?”
“唱老歌是无所谓,但老是像唱片跳针似的不断唱着这首歌,真是让人受不了。
这时,隔壁的包厢又传来了破锣嗓子般的歌声。
“啊……我无醉我无醉无醉,请你不免同情我,酒若入喉,痛入心肝!伤心的伤心的我,心情无人会知影,只有烧酒了解我……”
听到这里,在座的其中某个人听出了一丝端倪,颇为玩味的说:“咦,你们仔细听,这声音听起来挺像咱们公司里的女教官。”
“你是指业务部那位大婶级的‘剩女’?”那个终年乏人问津,严重滞销,永远嫁不掉的女人?
“听起来真的挺像的耶!”一个故意将耳朵贴在墙上的家伙,一脸讪笑的道:“尤其是鬼吼鬼叫那一段,跟女教官乎日在办公室里发威时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哩!”搞不好真的是她喔!
“女教官?大婶级的‘剩女’?”一道轻柔的软嗓扬起,微透着一丝好奇的问:“你们说的是什么人呀?”用这样的形容词会不会也太污辱人了点?
说话的,是刚从学校毕业,远从台南北上前来投靠哥哥,准备开始自食其力的社会新鲜人,纪筱熙。
微皱了一下眉,她收起始终保持的微笑表情,问道:“那个……女教官,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吗?”
“何止?”只见某个碎嘴的人靠了过来,喳呼着道:“筱熙妹妹,你才刚来,有很多所秘辛你还不知道,总而言之,未来你在公司里必须特别注意一个叫朱心语的女人,她是我们公司业务部门的主管,个性一向孤傲自负,听说都三十几岁了,却连个男朋友也没有,好像还是个处女……”
“你们有完没完?”
骤然,一道具有十足权威的嗓音扬起,光是低沉、威胁的声调,就足以震慑住现场的任何一个人。
“我不记得今天是来参与一场批斗大会的,你们的交谈令我感到相当刺耳。”沉着一张俊脸,纪展勋一席冷冷的话,几乎把大伙儿吓得魂飞魄散。
他突如其来的严厉语气,令一旁的纪筱熙大吃一惊,她很快地抬起头来,看向她那个从不随便发脾气的唯一胞兄。
“哥,你怎么了?”干嘛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呀?
“是啊,总经理,大伙儿也只是随意谈笑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眼见一把无名火已经熊熊燃起,虽然起火点不明,但为了明哲保身,原本不断议论是非的一群家伙全都纷纷闭上嘴,极力缓和包厢内瞬间变得僵凝的气氛。
看见一张张对他又惊又惧的脸,纪展勋知道自己是反应过度了,但尽管他与朱心语已经分开有一段时间了,他还是见不得别人说她一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