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拜您所赐,我脸上的蜜粉都快掉光了。”她埋怨,顺手取出提包内的蜜粉盒,左看看、右瞧瞧,怎么看就是不满意。
“怎么,你这盒蜜粉的品质不太好吗?”才一个早上,她就已经足足补妆了三次,平均一次花费一小时又二十五分钟,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该换化妆品了?
“哼!你用不着挖苦我,若不是你一大早就拉着我跑百米,我又何苦跟着你像只无头苍蝇般,在占地千坪的饭店里东奔西跑?”可怜她一双纤纤小足,都快磨出一层水泡了!
这还不打紧,偏偏她又是天生娇养、不耐劳动的体质,没走几步路就已是气喘吁吁、筋疲力竭了,哪里还可以像他这咩,巡视了一整个早上还如此精神抖擞、健步如飞?
“身体力行是身为饭店管理者的必经之路。”他微笑建议:“同样身为继承人之一的你,尽快进入状况,对你只有益处没有害处。”
拜托哦!又是这一句,她听都听腻了……
“啧!我才管不了这么许多呢!”
颜静绘小脸一皱,随意挑张沙发坐下来,再也顾不得所谓淑女风范、名媛仪态,愠怒地将脚下一双名牌高跟鞋踢开来,微弯着身子,不住搓揉着酸软发麻的小腿肚,大发牢骚。
“对于企业管理我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你胆敢统统放手丢给我管,我就敢统统变卖掉,省得我还得劳心劳力去管理……”哼!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摆明就是整人嘛!
看着她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齐仲凯轻叹口气,认命地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工作。
就这样,他一身西装笔挺、纡尊降贵地跪在她面前,无视饭店大厅内往来好奇的目光,细细为她按揉起酸疼的小腿,最后还拣来被她胡乱踢到一旁的高跟鞋,绅士地为她套上穿妥。
这样温柔的举动,令颜静绘的小脸蓦地涨红,不禁微扁着小嘴,不领情地嘟嚷道:“你用不着对我这般好,我不会因为这样就心软。”
“我知道。”他头也不抬,淡淡回应。
“也不会继续与你维系婚姻关系,即便是让奶奶看出了破绽,我还是会坚持到底。”她又强调了一遍。
“我知道。”
“那你……”干嘛还对她这么好啊?
像她这样一个软硬不吃又难搞的前妻,他应该是避之唯恐不及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尽是为她做些吃力又不讨好的苦差事,不但得不到她万分之一的感激,还被嫌弃得一无是处,碰得一鼻子灰……
“只要你一天还是我齐仲凯的妻子,我就不会漠视你的痛苦。”他看向她,将她的视线锁在自己的目光里,“这一向是我的原则。”
“很高尚的原则。”只可惜她是唯一跟他离过婚的女人,否则她会很乐意跟他下一任妻子推荐他这项优点。
“你还可以走吗?”他扶起她站起身来,但她表情仍略显痛苦。
“不行,如果你想我下午两点出现在机场的话,现在就给我一间房间,我要好好休息。”她坚定地看着他,不容他反对。
看着她失去了平日高雅的气质,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他还敢出声拒绝吗?
“我知道了。”他微微颔首,无奈地在她的缺点栏里加了一条——骄纵成性。“一切都听从你的安排!我高贵的妻子。”
“前妻。”她总是不忘再三强调。
“即将,但还不是。”对于这一点,他也相当坚持。
“随便你!”她冷哼了声,顽固地婉拒了他的搀扶,迳自走到柜台旁,以齐氏股东而非总经理夫人的名义要了一间套房。
看着她如此铁石心肠,他忍不住心想,两人之间原本看似美满的幸福婚姻,为何会走到今日这一步难以收拾的田地?
是六年前那场令他百口莫辩的外遇事件吗?还是另一个极可能教他永远选择埋葬唯一幸福的秘密?
他,好为难啊……
* * * * * *
傍晚时分,齐仲凯接获一通特地由日本打来的电话,说明颜老夫人因心律不整,故而延宕一日归国,颜静绘即在前夫……嗯,算是“半个前夫”的建议之下,提着简单的行李,从一向住惯了的饭店套房搬回离婚之前一同居住的豪华大宅。
这是权宜之计——齐仲凯是这么说的,为了不在长辈面前拆穿两人早已离异的事实,这一出恩爱夫妻的戏码,怎么也要演足了戏分才行。
对于这一项建议,颜静绘虽没举双手赞成,却也没有多表意见,并认同居住在一个屋檐下,才算是一对夫妻该有的正常生活。
于是,她难得放弃原先的坚持,暂且鸣金收兵,决定与帅帅的前夫联手一同对抗“外侮”。
踏进熟悉的大宅,彷佛也踏进了记忆里的长廊,这里的一景一物似乎没有多大的改变,一如六年前,她挥别这里的那天之后……
像是受到牵引般,颜静绘转身踏上精美的木雕回旋楼梯,来到位于二楼主屋的一扇雕花房门前。
她伫足了好半晌,最后才鼓起勇气,轻轻推开眼前的阻隔……
门扇缓缓往两旁滑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温馨的紫罗兰色调卧房——曾是她最爱的颜色。
落地窗外植满嫩白色的铃兰,枝身随风摇曳,可爱讨喜,那同时也是她最爱的花卉。
放眼望去,房内所有格局与摆设依然还保留着当初她离开的模样,就连衣橱内她当年来不及带走的衣裳,也一一被完整保存了下来。
身子一松,在铺着气味干爽的床单的床上落坐后,她的视线很快又被床几上两瓶排列整齐的透明饮品所吸引,嘴角不禁泛起一抹欣慰的笑……
他记得她所有的习惯。
以前的她,总会在半夜里起床找水喝,又绝对不碰一般毫无口感的白开水,所以体贴的他,总是会在她伸手可及之处.特地放上两瓶气泡式矿泉水,供她随时补充水分。
这一份温柔,令她不禁想起王茉希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其实齐仲凯待你不错,若不走你当初使诈,他会气疯了头,答应跟你离婚吗?
只是,当记忆跌回六年前,经历那场几乎击溃她的背叛后,对于他的体贴与温柔,也转为憎恶与痛恨,所有的感动全部化为乌有,半点也不剩!
因为,就算记忆烧成了灰、化成了一滩泥,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她特地为他准备了午餐,满心欢喜想给他一个惊喜,却在踏进他办公室的那一刹那,巧遇他与贴身秘书的暧昧私情……
当时,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就像个失去理智的妒妇,不发一语地扑上前去,狠狠揪扯着破坏她婚姻的第三者的头发,在那坏女人身上发了狂似地倾泄自己愤怒的情绪。
原以为目睹这失控的一幕,他会慌乱地急于向她解释、认错,并请求她的原谅,但他没有。
他仅是面无表情地攫住她发狂的双掌,阻止她再对他的女人动粗,并且冷冷地告诉她,那个女人的肚子里早已怀有齐家的血脉。
那时候,他看着她的目光是如此冷凝,对那女子又是如此爱怜,她将一切看在眼底,直到她的心就像燃尽的余灰,冰冷而毫无知觉。
直到那一刻,她才幡然醒悟,无论如何的情深意重,一旦有了二心,男人也会变得像女人一样善变,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强抑住心中的悲伤,面对他的坦白,她毅然地扭开脸承受,却不让泪水自眸中抛洒而出。
也从那一刻起,她便将他自她的生命中永远地驱逐出境……
第4章(2)
忆起往事,她心中不免一阵隐隐抽痛,对一个妻子而言,丈夫外遇已经够教人心碎的了,他竟还厚颜地要求她去承受这一切丑行?
这样的要求太过荒唐、太过残忍、也太过不可思议了!
事实上,她对婚姻没有洁癖,但要她接受一个属于他、却完全不属于她的孩子,这样的考验对她实在太难,她无法接受,于是断然求去。
尔后,她穿梭在许多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间,渴望寻找真爱,却又不曾让自己真正地爱过谁,因为她心底明白,尽管让恨意占满了心扉,他的影子依然紧紧盘踞在她胸口,始终未曾离开……
扭开浴室的水笼头,简单做个蒸浴之后,颜静绘换穿上一袭舒适的真丝睡衣。
沐浴过后,一向注重睡眠时间的她。原本想早早上床睡个美容觉,但这几日烦心的事太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索性披起一件罩衫,溜下床去,打算到他书房里借本书来看。
幸运的是,当她踏近书房的时候,发现书房的门并未完全阖上,从门缝间还可以看见齐仲凯倾靠在书案旁的硕长身影。
而他,似乎正透过一台电脑主机,与萤幕上的人视讯……
“告诉我,现在你的情况有多糟?”一道陌生的男嗓简洁有力地由萤幕里扬出,其中还掺杂着一丝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