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他偶尔会在她眼眸中寻觅出一丝忧郁的神情,彷佛有过某些伤心的往事,依然还存留在她眼底眉间一般……
“留下来吧。”蓦地,他倾身向前,温柔地执起她的双手,柔声道:“如果你不嫌弃,从今尔后,万福堂就是你的家。”
“家?”闻及言,她的心忽地怦怦直跳,难以置信地注视看他,感到自己像是悬在了半空中,几乎被他盛满温情的言语所撼动了。
直到他又追加了一句--
“是啊,往后万福堂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朋友、你的家人,而我……”他温暖的黑眸抚过她的脸庞,诚挚一语:“也可以是你的兄长。”
这一瞬间,她好像被螫到了一样,猛地抽回还被他紧握在掌心的手,怔怔退了一步,直觉他最末的一句话,没来由地深深刺伤了她。
奇怪的是,她居然不知道为什么那样一句明明横看、竖看,都是相当怜爱她的温言软语,此刻听起来却是如此刺耳!
沉默了一晌,她抬起眸来瞪向他,不悦以回:
“谁稀罕你当我的兄长?”她爽利的拒绝了他,讽刺地问:“别把话题岔远了,如此声东击西的想赖账是吧?以十两黄金买一个哥哥,你当我是傻的呀?”
“那么,就由我替左大夫买下姑娘的还魂丹可好?”一抹娇嗓介入了俩人之间,轻柔的道。
挑眉一觑,瞧见刘芊芊一副护郎心切的模样,柳绢儿更是顿感不爽,好似她就是个不折不扣,不近明理的坏ㄚ头似的。
既然如此,那她就坏到底---
“芊芊姑娘想买?”她挑眉一问。
“是。”区区十两黄金,她刘芊芊还不放在眼底。“我这就让ㄚ鬟去柜坊兑换现钱。”
“不急。”柳绢儿急急喊住了刘芊芊,更是热络地一把挽住了她,笑道:“若是芊芊姑娘要买,那这一颗还魂丹恐怕就不只这个价了。”
闻言,刘芊芊俏脸一沉,不悦的斥道:“难不成姑娘还想坐地起价?”
“岂敢?”松开了刘芊芊,转往走向左靖南的跟前,柳绢儿嘴角带着狡黠的笑,道:“这药钱,我分文不取。”
那就真是见鬼了!
依他对她的了解,这ㄚ头就算再怎么吃亏,也绝不会让自己白白当一回冤大头的,前一阵子那个地痞流氓,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你要什么?”微眯着眸,左靖南低头觑向她,能感觉出她话里有话,尽管他无法洞悉全部实情。
果不其然,她丰满性感的唇上缓缓绽出一抹诡异的甜笑,两眼也闪烁着狡诈的光泽,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轻笑道:
“我要你永远都欠我一份人情……”
第5章(1)
他知道她在生气。
非常、非常的生气……
“你不喜欢炙鸭?”
瞟了一眼前一刻钟他特地挟进她碗中的炙鸭肉片,却被她无情从碗内剔出碗外的美食,左靖南不以为杵,又体贴地为她挟了另一道佳肴。
“那吃些凉拌菠菜吧,夏天吃这道菜很爽口……”
只见那鲜绿透亮的凉拌菠菜,还没与她碗里热腾腾的米饭来个热情大拥抱,旋又被她反手一拨,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绿色半弧,叭哒一声,与桌上专盛鱼刺残骨的小碟,凄凄惨惨地迭躺在一块儿。
“也不喜欢凉拌菠菜?”
他的视线从那一堆被遗弃的美味,移到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感到一股崭新的困惑。
“那吃块酱肘子,开胃。”
咚!
“杏仁豆腐?”
啪!
“香菇炖鸡汤?”
哗啦哗啦……
一次又一次的,眼见一道道美味菜肴沦为残羹,就算一向修养极佳的左靖南,也忍不住将朗眉一蹙,轻责道:“浪费食物是会遭天谴的。”皱了皱眉头,他一脸正经的又问:“难道今天晚膳的菜色你都不满意?”
一旁,早已观察这俩人许久的华甄多,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不满意的是你,左大夫。”可怜一桌好菜,全要被糟蹋光了。
闻及言,左靖南大为震惊,不解一问。“这是为什么?”他不记得自己有任何得罪她的地方呀?
“是啊,柳姑娘,这是为什么呀?”一边努力扒饭,一边也很努力听的华甄多,跟着帮腔,好奇的问。
但等不及柳绢儿解答,已经打烊的药馆外,响起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
“左大夫!左大夫,请您开开门呀--”
早在门外响起敲门声时,左靖南已是离开了门厅,往院外走去了,当大门外话声一落,他也开敞了大门。
“珠珠,你怎么了?”他一眼就认出前心急如焚的小ㄚ头,是礼部尚书府千金,刘芊芊的贴身ㄚ鬟。
只见珠珠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哭啼啼的道:“左大夫,请您赶紧出诊一趟尚书府吧!晚了,就怕要闹出人命了……”
此言一出,左靖南深蹙双眉,关心地又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什么人病了?”
“是小姐!”珠珠口吻急切,神色惨然的说:“打从今个儿正午小姐由万福堂回府之后,就直喊着人很疲倦,说是想睡一会儿,岂知傍晚一觉醒来,一张脸儿肿得比猪头还大,一只鼻子就只剩下两个孔了,吓得小姐哭闹不休,直嚷着想寻死,这会儿尚书府老老小小,还都哭成一团呢!”
将刘芊芊的病况听在耳里,左靖南大为震惊,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何病因足以引起那样骇人的病症?
依此情况看来,难道……是毒?
不作多想,他连忙安慰了眼前俨然已被主子病情吓坏的小ㄚ头一句:“好,你先别急,我这就去取药箱来,你等我一会儿。”
“知道了……”
一字不漏,将一切听在耳里的柳绢儿,不但没露出一丝惊愕不解的神情,一只粉嫩嫩的唇儿,还微扬着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一对低垂的长睫下,更是隐藏着二簇邪魅的目光,点亮了她原本深沉的表情。
咭咭咭……这下子,她食欲又突然变好啰!
结果,左靖南这一出诊,直到隔天正午,才得以回到药铺里来。
一踏进药铺,他便一脸沉凝的走进后堂内,一处专门存放各类奇珍药草的小房中,接着,他便衣不解带,埋头配制着数种解毒药方,直到夜深月移,他仍是无法成功调配出一帖能够不伤员者病体、并能顺利破解去刘芊芊身上所中的诡谲奇毒。
“唉……还是不行。”揉了揉酸软的眉间,他闭上眼开始沉思,眼底无法除去昨夜所见到的惊人景象。
用‘面目全非’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刘芊芊现下的惨状,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根竹箸插上一颗肉丸的模样,有好几次他必须沉稳住气息,才没有让病患瞧出他满是惊愕的情绪表情,使得对方更加心慌!
所幸,刘芊芊身上的毒并没有扩散,经过他的诊脉,她四肢与内脏的各个机能皆无损伤,几乎与一般常人无异,除了那一张已毁的容貌……
唉,究竟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就算性命暂时无虞,顶着那一张鬼脸似的容貌,也等于是判了她一个死刑。
还记得,方才预备从尚书府离开的当儿,她还紧紧拽着他的衣袖,用着她那肿得像是在嘴儿上挂上两串腊肥肠似的嘴巴,苦不堪言地向他哀求,请他务必医治好她这突如其来的怪病。
怪病……
蓦地,他灵光一闪,想到了个人来--柳君。
他见过她用药的方式,虽说她在坐堂之时,给病患们开的都不是正规的药方子,但举凡被她诊治过的病患,也都是个个药到病除、屡有奇效!
况且,早在她投身于万福堂之前,她就是个专治疑难杂症的高手,或许芊芊姑娘的奇症,她可以瞧出一些端倪?
救人如救火,思及此,左靖南不敢再稍有半刻迟疑,连忙起身往柳绢儿暂居的小院走去,盼能与她共商研讨,一同找出刘芊芊身上所患奇症的解救药方。
绕过堂屋西角,远远的,他便瞧见她屋内还透着一丝烛光,知道她可能尚未睡下,他心中一舒,赶紧走上前去,在门廊外弯腰恭立,浅声探问。
“柳姑娘,打扰了,你若尚未歇息,左某有一事想请教姑娘?”
没有回应。
“柳姑娘,你……睡下了吗?”
依然是一片寂静。
“柳姑娘……呃?”深觉有异的他,正想敲门,却发现她的房门根本没落闩,轻拍了几下,便吱呀一声往两旁缓缓开启了。
见状,顿感失礼的左靖南,俊脸微红,尴尬地赶紧伸出手去,原本想将不慎被他敲开的门扉再度拉拢关上的,却在他的一对目光不经易瞥见她屋内一角,还摆放着一只巨大的竹篓之后,完全忘了非礼勿视的君子戒律。
只听见那竹篓之内,不时传来一阵诡谲的沙沙声响,靠近之时,还可以嗅到一抹令人不禁眉宇深蹙的诡谲异香,由竹篓内淡淡地散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