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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魔界边境已俨然在望,燕吹笛才想稍稍放下心,这时一阵狂袭而来的旋风已刮抵他的面前,他连忙止住脚步瞪眼一看,没想到来者居然是前阵子三不五时就猛跑他家串门子的申屠令。

  已经接掌魔界多时的申屠令,在接到下属来报,说是圣域里的镇界之宝遭某个擅闯魔界的偷儿给盗走了,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他赶忙下令动员全魔界的魔兵去拦阻,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向天借了胆没事乱踩地盘还盗宝的,竟是令他不惜放下自尊,老是腆著脸上门去讨好的自家儿子。

  “怎么是你?”狭路相逢的某对父子,互扬起一指指著对方的鼻尖。

  无尽的沉默伴著寒风在他俩之间嘲笑地路过,以为他是特意来探父的申屠令,缓下了心神,又是惊喜又是讶异的问。

  “你怎跑魔界来了?”

  “闪边去,别碍著我的路。”燕吹笛可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说著说著就举脚要绕过山道上的他。

  申屠令这时才看清楚他怀里正抱著什么东西。

  “你不要小命了?居然连这也敢偷?”搞半天原来那胆大包天的毛贼就是他。

  燕吹笛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隐瞒,“我这不是偷,是抢。”

  “……有差别吗?”

  “当然有差,一个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一个是正大光明。”这是素质问题。

  申屠令被呛了呛,“你还有理了你!”

  “有理没理也是我的事。”燕吹笛才不理会他气跳跳的模样,拽个二五八万地问:“你拦著我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想把这拿回去?”

  “我当然要把它拿回去。”申屠令很想掐死这个不知轻重的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抢的是什么?”

  “知道啊,前任魔界之首火魔画楼的独生女嘛。”这可是他耗费法力千挑万选,并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器”,虽然在来到魔界知道她的身份时,他也曾稍微有过一丝犹豫。

  “知道你还抢?”以魔界众生对前魔界之首火魔的敬仰与怀念,光是偷盗火魔之女这一大罪,就足以让这小子被追杀个上百年。

  “反正我有用处就是了。”为了皇甫迟,抢了就抢了,他没那个心思去反省。

  “你还能有什么用处?”申屠令气急败坏地想上前夺回梓棺,却被老母鸡般护著的他给避了过去。

  “不告诉你。”

  申屠令伸长了两手拦住他,“不行不行,这是魔界的镇界之宝,你赶紧把她还回来。”

  “本大爷偏不。”

  “你、你……”

  燕吹笛瞧了瞧天边的落日,“别啰嗦了,我赶时间,没工夫理你。”

  “给我站住。”申屠令的坏牌气也被他给撩了上来,说什么都不让步,“今日要嘛你将她留下,要不你就得给我一个好理由,不然日后我要怎么去向魔界众魔交代?”

  他一点面子也不给,“谁有空管你怎么去交代的?”

  “臭小子,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爹?”

  岂料近来原本对他态度已有所软化的燕吹笛,在这当头却是朗眉一挑,一句话就将他的心给冻得拨凉拨凉的。

  “谁是你儿子?”

  备受青天霹雳的申屠令掩著胸膛倒抽口气,“你……”

  说实在的,燕吹笛并不怎么同情眼前这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魔,因他本就不是个有九曲心肠的人,性子又冲又耿直的他,腹里没那些弯弯道道,说的做的向来就是一路直肠通到底,再直接不过。

  若是之前没把皇甫迟接至天问台也就罢了,现下在他既已知道了皇甫迟过往是如何爱护他这徒儿,又是如何尽心尽力扶养他长大成人,要他再蒙著头不去承认皇甫迟这师父兼养父?他还没那么恬不知耻。

  就算申屠令近来有心想认回他又如何?现下的申屠令虽是主动倒贴上门来的,但以往对他却是全然没半点父子之情。狠心将他弃之也就罢了,还根本就不肯承认这身半人半魔令他鄙夷的血脉,哪怕明知他就在钟灵宫,也从没想过要去认他这个儿子,或是讨回他将他接去魔界。

  而皇甫迟呢?

  虽然各界都说皇甫迟他坏,身为修罗的他也的确残忍得够彻底,可皇甫迟胜就胜在那颗心够简单,爱了就不会更改,对皇后娘娘如此,对他们师兄弟亦如此,纵使高居国师之职对每个人都不假以辞色,还一副死了谁都不在乎的拽样,可确确实实是最疼爱他的。

  就算是修罗又怎样?不过就是血统稀奇了点身份特殊了些,这又碍著谁跟谁的眼了?

  只要在心底比较一下这些年来的生恩与养恩,那么这个“父”字,究竟该落在谁头上,他还能不明白?还需要去考虑?

  申屠令万万没想到,就快要到手的儿子……居然说撇就这样撇得一干二净。

  “你这没良心的--”

  燕吹笛凉凉地打断他,“我说这位大叔。”

  大叔?

  身份一降再降,还直接掉价落到了成为与他没干系的人?

  “你抱过我、哄过我、养过我?”他问得很是慢条斯理。

  “没……”申屠令猛地心虚了一下。

  “那你教过我、疼过我、宠过我?”

  “也没……”数不尽的愧疚自天而降,将他砸得满头包,还跑都没法跑。

  “你曾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拉拔大,还授了我武功和术法,用心用性命保护我整整十九个年头?”

  申屠令额上布满豆大的汗珠,“没有……”

  “既然什么都没做过,凭什么说我是你儿子?”燕吹笛稳稳踩住一个理字,扬起下巴对他说得堂皇光正。

  什……什么不是他儿子?这小子他明明就是!

  “下回少在路上随便拦人乱认亲戚!”他将衣袖一甩,也不理会申屠令的心都碎了一地,继续横冲直撞地跑路去。

  遭人抛弃的申屠令颓然伸出一掌,似想在虚空中唤回那抹一溜烟就不见的人影,他张大了嘴,任下颔开开合合了好几回,却终究是吐不出半点像样的挽回字句。

  哪有这样翻脸不认魔的啊?

  他今儿个出门前是没烧高香,还是忘了翻黄历?

  再不然就是遇上藏冬那伙人之后,回家时他忘了过过火炉和用抽叶水洗擦一番?

  倘若以上皆不是的话,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大致上自我反省完后,神荼面无表情地瞪著莫名其妙把他自门里拖出来,还一开口就说要借道去鬼界的前任同僚。

  “……我上辈子究竟欠了你什么?”

  郁垒的神情很严肃,“这很难说。”

  神荼先是看看堵在眼前的郁垒,再瞧瞧那个明显拦在大门处的晴空,发现他被困在燕吹笛客院房里哪儿也去不了,接著他二话不说就转身关上客房里间的门扇,并性急地开始施法。

  “你干啥?”眼见情况不对,郁垒忙打断他。

  “叫凤舞拖你回家吃晚饭!”能打发一个是一个,后面还站了个笑得温柔过头的晴空准备找他麻烦呢。

  “那就不必了,离用膳的时辰还早。”郁垒一把将他给拎离门边,省得他开溜。

  神荼先发制人地扬起一掌,“我先说清楚,我是真的不会开鬼界之门!”

  “灶君告诉我的。”

  “就知道那个管厨房的舌头特别长!”亏他在得了灯后,还特意塞了几盒糖给那个爱吃甜食的老头子,拜托他千万别把消息传出去,结果呢?根本就是肉包子打狗。

  郁垒不客气地摊手朝他勾了勾,“知道就快把灯草出来。”

  “说,这回你去鬼界的理由又是什么?”他以为鬼界是能随随便便去的吗?当他是去逛大街的啊?”

  “还人情债。”郁垒老早就想帮凤舞把欠的债还清了,“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把通往鬼界之门打开,我保证那些家伙短期内不会再来找你开门。”

  学得很乖的神荼打死也不上当,“你说得好听!”

  “你开是不开?”

  “不开,天帝知道会宰了我的!”这哪还用想?

  “哪会那么严重?”郁垒皮笑肉不笑的,“顶多就是又罚你去扫扫星宿山而已。”

  说到那笔陈年烂账他就有好气,“你还知道我为了你扫了多少年啊?”

  “咳咳。”晴空静候在一旁扮作局外人已经很久了,他含蓄地向郁垒示意。

  “知道了,我这就搞定他。”

  “你休想!”神荼抄起一把椅凳架在胸前,打算来个宁死不从,“我好不容易才求天帝开恩派来个新门神帮我一块儿站在门上守门,这回我说什么也不会再为了你这没道义的前同僚去背什么黑锅!”

  郁垒瞄了瞄他手中那没什么威胁性的武器,“反正你都背过那么多个了,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差别。”

  “你想害得我连门神也当不成吗?”

  “我都这么客气的请你开门了……”郁垒敛去了面上刻意装出来的和善,一步步地逼近他,扬掌就击飞了那椅凳还将它摔个粉碎。

  神荼盯著近摆在眼前的拳头,“有你这么陷害同僚的吗?都这么多年了,你的手段就不能改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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