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她的手腕。“望月,别这么做。”
瞧见他满眼的不赞同,甚至隐含着些许的心痛,她的神情也垮了下来。“你别管我!”她甩开箝制她的手。
“我怎么能不管?”他捉回她。“你这是在玩火!”
“是又如何?”她瞪视他。“我的人生,早在十二年前就该画上句点了!玩火?哼!这些年来我俩不是火里来水里去,哪些苦没吃过,还怕那区区的程浩一?”她柳眉倒竖,唇角露出讥笑。“难不成——是你怕了?”
她当然知道他不可能会怕的。只是瞧他那样子,活像把她当成那些没大脑的女人似的,她忍不住想激他呵!她可不像那些成天只会绕着他转的花痴女。
“是,我是怕。”
这样的回答让她惊异地抬起了双眼。
他直望进她眼底。“我怕极了你被无尽的仇恨淹没、怕极了让你伤了自己,更怕你再也不知如何去爱——”
一连患急切而心焦的话语震得她五脏六腑像在烧灼般闷痛,她用力地捂住双耳,企图隔离那些如针的字句。“别说了、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这是一个她一直不想去碰触的问题,他明知道,又为什么要提!没错!她想过的从来就不是这样的日子。年轻时,她也曾作过梦——梦见自己一身浅浅蓝,在大草原上,张开双臂,与深爱的人紧紧相拥,不需语言,也不必文字,只要一个微笑,世界就已美好。
但那只是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自一出生,她就注定了要活在炼狱之中,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不需要他来提醒;但他却硬生生扯开她的伤口,在上头撒了一把盐。
“望月——”他心痛而焦急地环住她,将她紧锁在怀中。“停止吧,望月,停止这一切,我们都能得到解脱的。别再这样下去——”
怀中的她剧烈地颤抖着,他的心跟着揪紧,隐隐作痛;他明白那样的话对她来说无疑是一把利刃,但他别无选择,因为他太了解活在仇恨中的人会有什么下场。这人,不该是他的望月。
“小磊……”她渐渐地停止啜泣,埋在他胸前道:“别阻止我,我只剩下你了……你知道,我是多不愿失去你,但如果……你要阻止我的话,你晓得我会怎么做……”
他赫然推开她,双手仍握住她的双肩,迫使她抬头看他。“好!你想报仇,我替你报!但是——我不要你的双手沾上任何人的血!那样的事,由我来做就够了!我不许你动手!”
要下地狱的话,他一个人就够了!
这七年来,他的手早已沾满了血腥。别以为,他们真有那么侥幸能逃过程弘义七年的追杀?那些人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败类。在那样的情境中,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他们别无选择。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他再背一条人命吧。他不怕。
思及过往,她望着他,泪水汩汩地流下。“是我拖累了你,当初我就不该把你带在身边的,但我没想到程弘义竟会做到如此狠绝,若不是我,你今天应该可以过着快乐安定的日子……”
他不忍地拭去她的泪,再度拥她入怀。“你明知道事情不是这样。”他抚着她乌亮的发丝,以低沉的嗓音诉说着:“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已成为罪犯,甚或死在暗夜的某个角落,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发现。是你,把我自黑暗中带出来,给了我希望。你瞧,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望月,我们什么都有了,这样还不够吗?”
“小磊——”半晌,她才又抬起头道:“我不会杀他。”
这话让他浑身一震,心上一颗石头重重地落下。“望月——”他唤。
“因为我要他——生不如死!”
第三章
夜,很黑。或许人心更黑。
看着车窗外急速闪过的建筑和人影,她的心却异常地平静。唯一能激起她心中一丝涟漪的,就是她离去前石磊眼中的神色。
那,是痛楚、是遗憾,更是满满的不赞同。
她很怕那样的眼神。他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正如他所说的一样,她害怕;怕他因此轻视她,甚至厌恶她;但她就是无法停止,无法停止心中的那股怒火。
烧吧!就让那把邪恶的火焰尽情地燃烧吧!她知道,她会付出代价的。
“董事长,我们到了。”车子停在一座极尽奢华的大宅前,司机阿成报告着。
望月点了点头,让阿成把车门打开,以极优雅的姿态步出了车门。立即的,豪宅内有人上前迎接。
“柳董,欢迎莅临‘堕红尘’,我们程董已经恭候多时了。”西装革履的两位绅士位列大门两旁,风度礼仪皆是无可挑剔的。
“好个‘堕红尘’!”她轻笑,眼神瞟过四周。“瞧这设备、这场景,可不正是要让天使都甘愿堕入了吗?”
光是一个私人俱乐部就能妆点得如此奢华炫丽,又怎能怪世人情愿付出一切来换取呢。
那样的评语却引来了另一个声音。
“说得真好!如果来到‘堕红尘’的人都是像柳小姐这样聪慧的天使,那更不知又要有多少灵魂甘愿堕落了!”一个俊朗的笑声接下了她的话,话中满是激赏。
她是第一个解开“堕红尘”三字真义的人。一般人来到这里,只以为堕红尘代表着堕落的尘世,世上所有的罪恶奢华全集中在此,却没想到,这儿的主人却是想让纯洁的天使都堕入红尘啊!
斜睨着来人,她微微浅笑。“程董过誉了,望月承受不起呢。”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种姿态,都掌握得恰到好处。从他的眼神里,她知道,她早已成功地吸引了他。
?庸南讼擞袷郑呈品錾狭怂难!敖褚鼓芮氲搅〗悖媸俏颐恰?堕红尘’的荣幸,你是第一个能真正了解‘堕红尘’这三字的人。果然,一手创下太古集团的柳望月并非等闲之辈啊。”说罢,随即又大笑了起来。
望月但笑不语。
这个程浩一,的确超乎她的预料。之前,透过征信社得到的资料,只能得知他是个颇具实力的年轻企业家,有魄力、有远见,因而才接手程氏半年,就已创造出商界的成长奇迹。
今日一见,他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势和风度即完全显现了他的不凡。
难怪他能百般阻挠她的收购计划,只怕她先前是太小看他了。
“望月。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他轻搭着她的腰,有些亲昵,却也维持着礼貌。不待她的回答,他又接着道:“这样吧,以后咱们也别老是程董、柳董的叫了,你就叫我浩一。瞧,望月,浩一,这样听来不是亲切多了吗?”
她笑着点头。“那——浩一,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望着她带笑的眼,他几乎有些迷醉了。谁会想到太古集团的柳望月竟是如此年轻娇柔的女子,若不是亲眼见到本人,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纤弱的女子竟能一手挑起名震寰宇的太古集团,还屡屡险些毁了他和父亲辛苦创下的企业。
但仔细望进她眼底,那抹不容忽视的机智和风韵却让他相信,她能!绝对能!
“当然!欢迎都来不及了!请进!”他一转头。“咦,对了,那位传说中时刻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的石磊——怎么不见人影?我不也一并邀请了他,若是能同时见到两位传奇人物,那可是我程某天大的荣幸了!”
太古集团的石磊和柳望月可是赫赫有名,见过他俩的人,无论男女,无不为之倾倒,今日见到柳望月才知名不虚传,但怎么就不见那传说中的美男子——石磊?
“哪里,您这话可真折煞我俩了,我姊弟俩还得多向您学习呢,这日凑巧他有事分不开身,我看下回就由我作东,让小磊也见见您这位商界奇才吧。”
“好说好说!那我们就这么约定喽!”
说着,两人已踏进了大门。
突然,守在门口的高壮男子挡住了司机阿成的去路。“抱歉,柳董,这位先生不能进去。”
望月挑眉看向程浩一,他却只是耸肩一笑。
“柳董,很抱歉,这是我们的规矩,这位先生并不在我们的邀请名单之内。”那人仍极有礼貌地拒绝。
望月这才低头浅笑。“阿成,你就先回去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就不信他们敢拿她怎么样!
“可是董事长……磊少爷特别嘱咐过……”阿成满脸担忧。“要我不能离开您半步……”
“哈哈哈——”程浩一闻言大笑。“敢情这石兄弟将我这儿当成了龙潭虎穴不成?放心吧,我不会吃了你家主人的,除非——”他转向她。“她先将我给吃了?”说罢,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这话一语双关,柳望月当然明白;但有时,人得装得笨些。
“你——真会说笑。阿成,别听他的,快回去吧,等宴会散了,浩一自会派人送我回去的,你就别担心了。”
“那当然,我保证一定将你家主子平平安安地送到家。”程浩一拍胸脯保证。
阿成有些为难地看看程浩一,对主人点了点头,才又退下。
步进大厅,程浩一朗声赞道:“有这么忠心的手下,可见你平日待他们不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