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被他放在枕边的虎皮衣替他披上,然後理好自己的衣裳,她依旧以同样平板的语调道:「对不起,我脚疼,无法替柳郎打水梳洗。」
「啊?哦,没关系,我自己来就行了。」他一边穿衣下床,一边奇怪她怎么什么都不问,而且还向他道歉?
难道是她气疯了,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想到这点,他的心整个沉了下来。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向她解释,男人逢场做戏是很平常的,更何况那是在娶她之前的事。他近乎赌气地想著。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镇上买些日用品就回来。」声音也跟著阴沈起来。
果然,他是要去看那个小红,他的情妇。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娶她呢?她悲切地想著。
「你……要去很久吗?」她柔声问著,语气里隐藏著不易察觉的酸楚。
「下—定。」他冷冷地回答。「我会要店小二把吃的送上来,你在这儿等我就是了。」他背起包袱朝门口走去。「对了。」这话让她的心一紧。他突然停下,回头。「要不要我先抱你上茅房?」
希望顿时落空。她红赧著双颊。「不、不用了。」
「那就算了,我会要人送夜壶上来。」说完推开房门,一脚踏出门槛。
「柳郎——」她突然唤住他,欲言又止。这声音让他心头一震,里面好似有满腹的心酸和委屈。
「还有什么事吗?」他回过头,声调也放软了些。
「柳郎,我——」她想问,却又问不出口。「你可不可以帮我带些绣线和布匹回来?」脱口而出的,却不是原来的心意。
他一愣,又恢复了冷然的神色。「好。」然後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房门。
第三章
满肚子郁闷的情绪,让他不得宣泄。在采买过日用品後,他踅著脚步,竟来到恰春院前。正在思量著要不要进去,一阵叫声便唤住了他。
「柳大爷!您好久没来了!姑娘们可想死你了呢,来来来,快进来,我教姑娘们出来陪你。」说著连拖带拉就要将他拖进恰春院。
也罢,他也很久没来找小红了,顺道给她捧捧场吧!
「小红、小红!柳大爷来了!你快出来啊!」鸨母朝里唤著,领著柳彦进了厅「彦!怎么这么久才来,人家想死你了」小红扭著妖娇的身子攀附在他身上,声音甜得像蜜似的。
「别开玩笑了,你还会缺男人吗?」不知怎的,以往被她这么一撒娇,总会有几分晕陶陶的,然而今天不但不觉高兴,反而觉得有些恶心。
为什么她不能像水柔那般温雅端庄呢?
「嗯……你怎么这么说嘛,人家最喜欢的还是你呢!」小红犹自讨好著他,「听说你娶妻了?好没良心,要丢下我不管了吗?」
她本来以为他终有一天会替她赎身的。因为他在这里,从来不找其他姑娘,虽然他对她的态度总是冷冷的,也不见真心,但她总希望有一天能嫁给他,即使是做妾也是好的。一来,他生得俊俏,精壮的身子总让她不想再和其他男人相好:二来,他人实在,虽然姑娘们见他生得俊,总想勾引他,但从没见他动过心;三来,他虽是个猎户,但武艺了得,收入也不少,所以家计不成问题。光是这三件,就足以让她对他倾心,更别提其他的了。
「没的事。」他随口敷衍著,喝了杯酒。
今天他真不该来的。想起水柔那水汪汪的大眼,一颗心就不由温柔起来。
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跟她赌气,想想她一个弱女子,自家乡嫁到远处,既没娘家可依靠,又没亲近的姊妹,当然什么都不敢说,也什么都不敢问,他是该多体谅的。
「彦!你在想什么啦!」小红不依地扭著臀部,「来了又不理人家!」说著整个人爬上了他的大腿,轻扯著他的衣襟。
「小红!」他制止她。
「彦,你不是才新婚吗?为什么会来?」她在他胸前画著圆圈挑逗著。 「是不是——你的小妻子不像我一样能满足你?」她语带暧昧地问。
「你在胡说什么!」听她这么侮辱水柔,他不由得怒由心生。一把推开了她,站起身子就往外走。
「哎,彦,你别走啊,好端端地发什么脾气呢?」小红一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急得自身後抱住了他的腰,拦住他不让他走。 「你别生气嘛,小红给你陪不是好不好?」她深怕他一气之下,就再也不来找她了。
「小红。」他软了心,拉开她的手回身看她。毕竟,他和她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听我说,我这里有些银子,给你当私房,以後我不会再来了,你拿这些银子足够替自己赎身,早些找个好人家嫁了,别再待在这儿了。」他自包袱中取出一百两交到她手上。
「彦……你这是干什么?」他真的是有了新人就忘了她这个旧人吗?「你想替我赎身却不娶我?」这不是在羞辱她吗?
「我已经娶妻了。」他何尝不明白她的心思,所以他才从不给她希望。没想到,她还是不肯放弃。
「不,我不是要抢她的位子,我只要求能留在你身边,就算是做妾、做丫鬟也没关系,求求你别抛下我好吗?」她整个人攀住他,声泪俱下。
他皱起了浓眉,再度扳开她。「小红,你别这样。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就是了。」
「彦——」她对著他的背影哭喊,却怎么也唤不回他的心。那从来就不属於她的心。
「水柔,我回来了!」他兴冲冲地赶回客栈,急著寻找自己娇弱的小妻子。一进房,却见她倚在床前,一副落寞寂寥的模样。「我去找你要的布和绣线,耽搁了些时间,你一个人还好吧?」
他没有去找那个叫小红的女人吗?她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曙光。「我很好,辛苦你了,柳郎。」她微红著双颊。
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长这么大,还没人在他回来时对他这么说过呢,被人关心的感觉还真不错。
「呃……那个……现在天色还早,我买了辆牛车,可以载你回山上去呢!」
「牛车?那不是很贵?又让你为我破费了。」她真觉得很过意不去。
「没有啦,反正我也买了不少东西,有辆牛车来运送,总是方便些。」他笑著。「你准备好了吗?我们出发喽!」
「嗯。」她柔顺地点头,随著他的笑,心情也好转了些。先前的误会和尴尬在这瞬间好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 *
才回到山上的小屋,他一人就在屋外不知敲敲打打地干什么?
好像是在劈柴、钉东西吧!她坐在桌前朝屋外张望著,却也不敢打扰他,只得低头继续做她的针线活儿。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瞧他一个大男人,好些衣衫不是落了扣子,便是磨破了洞,也不知如何缝补,既然身为他的妻子,当然就该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现在她的脚伤还没好,只能做些女红,等完全恢复,能替他做的事就更多了。
她想著想著,又放下了针线。其实他对她算是好的,虽然自己常惹他生气,但他还是处处照顾她,处处替她著想。算来她还是幸运的,嫁了个好丈夫。
不识字、没念过书又如何呢?真正过日子时,那些诗词歌赋不也帮下了她。
只不过——多少觉得有些遗憾罢了。毕竟,他和她原先择偶的条件实在是相去太远了。
「水柔,你快来试试这椅子合不合用!」这时,他突然推著张奇怪的木椅进来,上身打著赤膊,汗珠顺著他黝黑得发亮的身子滴落下来。
「柳郎——」水柔别过脸,语气略带责怪。
他怎么老是这副模样出现在她眼前呢?也许他以前习惯如此,但现在这屋子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啊,他这样——
「你又怎么了?」他奇怪她突如其来的反应,继而看她脸上的尴脸和红晕,才发觉原来她在意的是他的衣著。他拉过她的手,拦腰将她抱起。「来,坐下让我看看。」
既然两人已成为夫妻,她就该早些适应他的习惯和身子,否则以她这害羞的模样,就算到老她还是不敢正视他。更何况,他对自己的身材还颇有信心,应该不至於难看才对,那她又何必老是红著脸不敢看他呢?
「柳郎,你别这样!」她被他抱在怀里,身上充满阳光和汗水的男性气味,逼得她心跳加速、脸红上耳根,幸好才一转身,他又将她安放在那木椅上,这才稍缓了她剧烈的心跳。
他岔开双腿、双手环胸地低头看她。「怎么样,我这椅子做得不赖吧!」表情是相当得意的。
「啊?哦,坐起来很舒适。」她这才自他惑人的体魄中回过神来,回应著他的话。
「还不止这样呢!」他蹲下身,整个人偎近她,将她的两手握起轻放在两侧的木轮上。「你的手动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