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板娘反问,“她是谁?”
“后蜀国月氏一族的后人。”
“月氏呀!”女道士彷佛听到什么惊天大新闻,“我听说了,月氏叫那个混蛋梁王给灭门了,不久梁王又做了刀下鬼,该不会是你……”
“住嘴,花茶烟!”萧残夜恶狠狠地制止,眼角余光担心地留意月青绫,生怕她会因此而再次受到伤害。
“啊……对不起……”花道士显然明白过来,赶紧捂上嘴巴,连气儿都不敢出了。
“收留她可以,但,她会什么?”老板娘又是老生重谈。
“她现在……嗯,有点……那个……”这下让他着实不知道怎么,开始绞尽脑汁地努力想着措辞。
众人面面相觑,天下第一杀手杀个把人是家常便饭,居然也会结巴?
嘿嘿,这事情绝对有大大的内幕!
“我可得提前通知你一声,她要是留下来,咱们这里可没人会喂饭给她吃。”老板娘眼尖得很,一眼看出这小丫头有心病。
“你敢!”萧残夜一拍桌子,悖然大怒,“她要是饿死了我绝不放过你!”
“怎么个不放过法?”老板娘一点不害怕,挑衅着,“说来听听。”
“老子把你关起来活活饿死!”
“切……没创意!”老板娘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我说,你先搞清楚情况好吧?现在是你求咱们收留她,不好声好气就罢了,还凶个鬼、跩个屁呀?”
“呃……”说得也是,求人也没见过这么凶的。
萧残夜一时泄了气,换上自己有始以来最诚恳最真挚的语气好言道:“宝姑娘,你一定要收留她,只要收留她,你有什么条件一并开出来,姓萧的上刀山下油锅保证为你做到!”
“哟,这么痴情呀,这丫头是你老婆?”老板娘笑了笑地问:“几时成的亲呀?孩子都要成群了吧?都有几岁啦?这自家的老婆,干嘛自己不带在身边?”
“不……不是,你,你、你也晓得我现在的情况,带着她会害了她。”刚毅的脸上一阵不自在,结结巴巴地仍在低声下气说好话,“她是大名鼎鼎的月家后人,也许以后会替镇上的人看看病什么的,你放心!我会时常送银子过来,绝对不会在这里白吃白喝。”
“银子?算了,一个小丫头老娘还养得起。”老板娘柳眉高挑,皮笑肉不笑地,“你刚才说我有什么条件一并开出来?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
“那好,你等着,我们商量下。”
当下,乌龙镇镇委会成员鬼鬼祟祟地凑成一团,说个两句就回头打量一番萧残夜,再回头继续开小组会。
“好了!我们决定了,只要你答应三个条件,乌龙镇就留下这丫头。”最后,由老板娘代表众人出来谈判。
“好,你讲!”
“第一,我要你答应,无论任何时候,只要乌龙镇需要你,你随时听候调遣。”
“没问题。”他一口应允。
“第二,我要你的刀。”什么?刀?萧残夜的酷脸抽搐了好几下,如炬的目光直接扫向元媵。
这不死心的臭小子,暗中惦记他的宝刀就算了,明里竟敢趁人之危!
一向活蹦乱跳闲不住的元公子此刻正装模作样地正襟危坐,给萧残夜一瞪,立刻如坐针毡。
“给不给?”老板娘追问。
别给她……萧……颤抖着在心底唤着他的姓,月青绫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好想说话,好想告诉他,自己一点也不想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不要他丢下她,不要……
“给你!”萧残夜咆哮一声,飞快地解下腰间的赤焰刀,手一扬,刀直朝老板娘飞去。
“哎呀!想杀人啊?”老板娘没料到他如此爽快,一时不备,接了个手忙脚乱。再一回头就递给了元媵,“来,拿去,元小子,晚上抱着睡个好觉啊!朝思暮想好久的……”
元媵兴高采烈地抱着好不容易才得手的宝刀,心虚地不太敢看那道杀人的目光,一溜烟跑掉了。“第三条呢?”萧残夜耐心等着老板娘再次信口开河。
“这个嘛,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暂时没想到呢。”
“……”萧残夜哑口无言。这女人太精怪,不会又想出什么妖娥子吧?
可事已至此,再没有别的选择了,要杀要剐也只能随便她。他想了想,郁闷地拿起桌上的酒杯又喝了一大口。
“好了,成交!”老板娘一拍手,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走?他狐疑地看着她。
“是啊,你不走还留下来干嘛?当心我的第三条是要你娶我喔!”
萧残夜差点让口里的酒给呛住了。
“干嘛呀,这么惊慌失措?娶我很难为你吗?”老板娘一手支着下巴,开始自夸自擂,“想我宝绚香双十年华,长得这么国色天香,性情贤良淑德,既能主内又能主外,里里外外一把手,还有诺大的家产和蒸蒸日上的事业……”
“我马上走、马上走。”
这下不仅萧残夜听不下去了,在场的人全跑光光,只剩下仍口若悬河自吹自擂的老板娘,和低垂着小脸不言不语的月青绫。
“听到没有?他要走了。”老板娘突然住口,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月青绫,轻声问了句,“难道你不想去送送他吗?”
月青绫如遭电击,慢慢地抬起头,隐含凄苦的大眼睛直视着面前浓妆艳抹的女人,眸中突然间涌出泪来……
第4章(1)
他说谎!什么会常来,整整四年,一千四百六十二天,他根本就没有在乌龙镇出现过!
每到夜深人静之际,月青绫都会独自倚坐在窗边,跳望着遥远的天际,她在想他,想他什么时候会来。
也许,他早就忘了自己。四年前,他离开镇子的那天,她没有去送他,因为她害怕自己一看到他就会忍不住不让他离开,或者,求他带自己走。
无论是哪一种后果,都可能是他无法承担的,她愿意不为难他,所以她放他走。
在乌龙镇的这几年里,虽然他没有来过,可镇上的那些人常会有意无间地在她耳边透露他的消息。
第一年,天仙道观的花道士惊叹连连,“天呐!可不得了啦,这位萧大爷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北汉国的“百鸟阁”都敢去惹,那里可是在信阳侯的势力范围之内,惹了就必死无疑,完蛋了,这回梁子可结大了!”
第二年,曲帐房以嘲讽的口吻说:“这人脑子一定有毛病,中州梨花派的年大小姐要招他入赘,他竟然嫌弃人家“年近三十都没嫁出去,可见是滞销货”为理由当场给拒绝了。年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说,还把她娘年掌门气得发誓从此跟姓萧的势不两立!”
第三年,元记当铺的元公子幸灾乐祸地道:“听说姓萧的跟苗疆“五神门”在鬼木崖上大战三百回合,人家的日月乌金轮可是难得一见的兵器,他的那把赤焰刀如今搁在我家装破铜烂铁的仓库里,他拿什么跟人家去拼个你死我活咧?”
第四年,老板娘以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地口气叹息,“他果然出手了,这次能不能逢凶化吉,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牟天仇死了也就死了,他早就不是夜枭的对手了,只是大名鼎鼎的“金风细雨楼”里那么多亡命之徒,居然也在一夜间给毁掉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她听得越多,越是担惊受怕。
她好怕,怕他有事。老板娘说,萧残夜为之卖命的“金风细雨楼”,乃是当今天天下最大的杀手集团,是一个比百鸟阁更加严密更加残酷无情的组织,不像后者仅为信阳侯一人所用。而金风细雨楼的楼主牟天仇,正是萧残夜的杀父仇人!
萧残夜的母亲,当年是荆湘第一美人席浣纱,这个带着传奇光环的女人,一生为三个男人所争夺。
荆湘的皇帝高廉,金风细雨楼楼主牟天仇,以及萧残夜的生父萧闻。
席浣纱十六岁入宫成为高廉后宫里的嫔妃,有一日溜出宫去游玩,居然与江湖剑客萧闻一见钟情,两人许下盟约私奔出逃,过了一段短暂的、神仙眷侣般的逍遥日子。在生下萧残夜后,母子俩又被高廉派去的大内手下抓回了荆湘国。
因此萧残夜随母自幼在荆湘国皇宫内长大,与如今的鸣凤绣庄主人凤栖梧有着金兰之义、手足之情。两人虽然身份不同,但感情就十分深厚。所以当凤栖梧决定抛开一切离开荆湘国时,一路上——遇到的无数困难危阻,全靠萧残夜舍命相救。
话说当时的金风细雨楼已声名大振,牟天仇无意中看到席浣纱的画像,便对此恋恋不忘,更胆大包天潜入高廉皇宫内掳走美人儿,以至于萧闻闻讯一人一剑杀上金风细雨楼,最终惨死在牟天仇掌下,而席浣纱见爱人已死,生无可恋,跟着自尽。
在江湖上,生存的法则不外乎两种,一是依附敌人,二是杀掉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