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有多久,充满寒意的山风使得她将身上的披风拉得更紧,再也无法欣赏周遭的美景。
“这里是哪里?”她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好美呀。”
“是啊。”韩振刚笑了笑,将眸子望向那座湖,眼神缥缈,像是捕捉一个遥远的记忆。“这里……虽不是我的出生之地,但大唐将是我未来的重生之地。”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不是出生之地,却是重生之地?“你把我给弄糊涂了,难道你不是中原人吗?”
“你信不信,我的确不是大唐的人,而且……我曾经死过一次?”他不答反问,俊朗的面容显得有些紧绷。
“当然不信!”她回忆道:“你不是任大富从外地接来长安的远房表亲吗?”她还记得当初任大富老是吹嘘他这位远房表亲手艺之巧,可说是将他捧上了天。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想起过去一些不甚愉快的往事,他的嘴角有些扭曲,扬起一丝苦笑。“三年前,任大哥在边境发现了我,当时……我已身负重伤。”
“然后呢?”
“韩振刚,是任大哥替我取的名字。”他注视着她,俊朗的五官有些僵硬,一双黑眸中更隐藏着一丝不安和忧虑。
“这是什么意思?”柳锦儿不禁屏息,愣愣地望向他,问道:“韩振刚……不是你的名字吗?”
“不是。”他坦承道:“这三年来,我曾经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你说曾经?”这会儿她渐渐有些明白了,“所以,你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并且也已经恢复所以的记忆?”
“你判断的都没错,我什么都已经想起来了,所以过去的生生死死、种种不堪的记忆,全都回到了我的脑海中。”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忽地又堆她低声问:“你会害怕知道我的过去吗?”
柳锦儿一愣,沉默了片刻,最后轻轻搂住他,不答反问,“你的过去……有妻有子吗?”
“没有。”韩振刚微笑摇头。
“作奸犯科?”她又问。
“不至于。”他好笑的轻叹口气。
“那……”她小小声地又问了一句,“你过去的身份会阻碍我们相恋吗?”
“当然不会。”韩振刚的口吻是肯定的,因为他早已经下定决心,要抛弃过去皇子的身份,与她携手共度一生。
“既然如此,我又何惧于你的过去?”仰起头,柳锦儿对他绽开一抹甜笑,轻声道:“也许在多年之后,你会主动将这个秘密与我分享也不一定呢!”
“我的好锦儿,谢谢你。”这样的她仿佛让他在黑暗中见到一丝曙光,他不禁喃喃低语,“失去你,我的世界曾经毁灭过一次,让我感到无比失落,并且第一次尝到恐惧的滋味!幸好你还活着,还在我身边,我的怀中……”
她是上苍赐予他的最后瑰宝,以补偿他的孤独、补偿他悲痛的前半生、补偿他曾被摧残无数次的破碎灵魂,让他再一次得到重生。
“嫁给我。”韩振刚柔声央求,“让我们找寻一处安乐之地,从此夫唱妇随,过着平顺安康的生活,好吗?”
当他向她吐出深情的誓言时,手指已灵巧地解开她的衣襟,原本温和的嗓音逐渐显得有些急促难耐,无数羽翼般的细吻落在她的颈子上,“就在今晚,我要你承诺我,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女人,一辈子只看着我、爱我,为我生儿育女。”
“嗯,我答应你,我统统答应你。”柳锦儿承诺道,并仰首主动亲吻他的唇,深情地看着他,“这一生,我只愿成为你的妻。”
她的保证为她得到了最甜美的赏赐,他的唇渐渐往下移。
此刻夜幕已经低垂,黑暗包裹着两人,也包裹着两人逐渐苏醒的热情。
尾声
由于心中强烈的不安,柳锦儿决定偕同新婚夫婿韩振刚乔装回到长安城,暗访一趟镇国将军府。
既然是“暗访”,依柳锦儿的习惯,当然得在夜里偷偷进行啦!
“这样太冒险了。”韩振刚一手捂额,不敢相信妻子竟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你别在一旁说风凉话,还不赶紧帮我一把?”真是气死人了!到底是谁把将军府邸的墙砌得跟宫墙一样高呀?分明是整人嘛!
望着妻子像壁虎一样悬在墙上,一副要上不下的蠢模样,韩振刚着实哭笑不得。
“相公,人家手酸了啦——”哎呦,双脚也顶得好麻喔!臭相公,他到底还在穷蘑菇什么嘛!
就在柳锦儿终于撑不住,即将从墙上滑下来的当儿,韩振刚运气一腾身,迅速飞窜上前,一把拎起爱妻,将两人一同送上墙头。
但还没来得及站稳,柳锦儿又急着想跃进府里进行所谓的“暗访”,怎知心急吃不了热稀饭,毛毛躁躁的后果,是连滚带翻的跌下高墙,让一旁的韩振刚见了,就是想抢救都来不及。
幸好墙下有人“接住”了她。
“哎呦喂呀!是谁火烧屁股急着逃命啊?”快把她给压死啦!
撞在一块的两个女子打了个照面,这么一看,差点把被压在下头的小肉垫活活吓死。
打从小便贴身伺候柳锦儿的小翠,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不幸早逝的主子。
“大、大小姐?真的是您吗?您不是……”已经下葬了?
“嘘,笨丫头,你想将整座府邸的人都吵醒呀?总而言之,我还活得好好的,没有死。好了,快带我去找二小姐吧。”说着,柳锦儿发现小翠身边还带着一个包袱,不禁又好奇地问:“三更半夜的,你拎着包袱想上哪儿去呀?”
“大小姐,若您是想来找二小姐话,可晚了一步了。”嘟着小嘴,小翠抱怨道:“昨天夜里,府里来了个男人,说他才是二小姐原本该匹配的夫婿,硬是掳走了二小姐!这下我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将军府了,正准备向将军夫人告假,回乡省亲呢。”
“什么?难道将军府里的人都没有阻止吗?就这么放任一个男人将刚迎进门的新妇掳走!”柳锦儿感到讶异极了。
“那男人是半夜忽然出现的,一阵风似的把二小姐扛了就走,当时屋里还有姑爷,呃……就是易公子,他拉着我,不让我唤人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男人将二小姐带走了。”
“真有此事?那姓易的小子是病傻了吗?眼看着新婚妻子被陌生男人掳走,他也无动于衷?”
“话也不是这么说啦,我见易公子与那男人谈话的模样,也不像是全然不熟悉的呀。”歪着小脑袋,小翠回忆着道:“当时,我还听见易公子唤那男人……大哥?”
“大哥?”又浓又长的双睫眨了眨,柳锦儿露出一脸困惑之色。
“是易南天。”轻轻地落在妻子身旁,韩振刚以了然于胸的语气调侃了她一句,“看来,这诈死的伎俩,恐怕不只是你柳大小姐的独门绝招。”
假装没听见丈夫的嘲讽,柳锦儿又问:“若真是易家的大公子,他何以如此隐瞒自己的行踪?”难道他也是不能见光的?
“传闻中,易南天多年前即已死于一场战役,可是死未见尸,带回京城的不过是他一袭破损的战袍,因此又有另一种传言,说易南天并未战死,而是与一群袍泽隐居于边疆的山林。”看来这传言果真属实了。
“所以易南天永远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这是自然,否则阵前叛逃与欺君两大重罪,随便哪一条都足以让易家满门抄斩。”薄唇一扬,韩振刚露出似笑非笑的揶揄眼神。“跟你惹出来的祸端很类似不是吗?”
“讨厌,现在不是糗我的时候!”柳锦儿脸上热辣辣的,对他大皱其眉,又道:“你想想,既然如此,那易南天就应该好生在关外待着,从此不问世事,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才是,他又何以回到长安,还掳走缎儿呢?”
“或许是另有隐情。”韩振刚沉吟道。
“就怕是对缎儿不利的隐情!”
“你担心易南天会伤害自己的弟媳?”
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柳锦儿没好气地提醒她那伟大而睿智的相公。
“那不是他的弟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顿了顿,她解释道:“应该这么说,我原本该嫁的是易家的大公子,而非二公子易皓骞。如今缎儿顶替我嫁入将军府,又遇上这样的事,我着实过意不去,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将缎儿寻回不可!”
看着妻子闪烁着坚定光芒的双眼,韩振刚笑叹口气。
“也罢,反正如今长安城对我们两人而言也非安全之地,离开或许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事,不管天涯海角,我永远都将随你而行。”
之后,韩氏夫妻匆匆与小翠道别,又携手没入漆黑的夜色中。
待两人远去,幽暗的街角缓缓步出一道纤丽的身影。
她远远凝望着两人,粉嫩的朱唇微露出一弯浅笑,目光温柔而充满欣慰,仿佛目送着最不舍的亲人般,有着最真挚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