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大唐盛世,富庶丰饶,热闹繁华的长安城内,百姓安居乐业,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繁荣的景象。
长安百姓俗尚奢华,城里的王孙公子、富家子弟们,无不肥马轻裘,饰玉缀金,一顿美食往往就挥霍万钱,奢侈无度,遑论穿戴于一身的绫罗绸缎、珠玉玛瑙了,奢靡之气,蔚然成风。
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坐落于长安城西市的芙蓉坊。芙蓉坊以裁缝、刺绣闻名,长安百姓无一不以家中拥有一件芙蓉坊所出的衣饰为傲,哪怕是一只小小的绣荷包,也是千人夺,万人抢,更遑论出自芙蓉坊第一能手——韩振刚所亲手缝制的霓裳羽衣。
那一针一线精心裁制而成的华服,除了宫里的皇后、娘娘们穿得起,民间可说是哪得几回见。
除了芙蓉坊外,能与之同享盛名的,只有东市的柳家庄。
说起柳家庄,世世代代皆以产丝闻名,其所出之生丝,绵密而坚韧,光滑而细致,产量非常少,堪称极品。
另外,柳家也是大唐织染署中专为皇室和百官大臣织造丝绸的二十五个作坊之一,亦是皇宫内织工房长久合作的机户之一。
有了皇室的庇荫,柳家的家业日渐壮大,除了苏杭两地,近年来更是扩展至江南及沿海一带,其声名远播如日中天。
唯一教人抱憾的是,柳家一脉单传,到了第四代竟无一子可传嗣,老爷柳如风膝下仅有四女,分别以锦、缎、绢、绫为名。
长女柳锦儿,生得娇媚迷人,充满灵气,然而一身过人的武艺加上嫉恶如仇的性子,每每教上门求亲的人们望之却步,因此即使已经年过二十,仍待字闺中,乏人问津。
次女柳缎儿,与长女柳锦儿是一对孪生姐妹,音容样貌无一不相似,除了性情较为娴静柔和之外,她右眼尾还多了一颗痣。
而那恰如其分的美人痣,为温柔可人的柳缎儿又多添了分妩媚气质,加上生得一身细皮嫩肉,一副西子娇容,一颦一笑总是教人万分怜爱,百般疼惜,乃长安城内数一数二的绝色美人,更是姐妹之中让众人谈论得最为热切的待嫁姑娘。
三女柳娟儿,虽也是生得美丽绝伦,艳若桃李,只可惜命中带煞,不但挑错时辰出生,还祸及家园,灾难连年接踵而至。
话说她出生的那一年夏末,天降大旱,万物枯萎,缺了蚕桑供应的柳家因产不出生丝而断了客源,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满周岁那一天,又逢先帝驾崩,幼主即位,外患蠢蠢yu 动,百姓惶恐,社会为之动荡不安。
两岁生日那天,下了一整晚的大雨,第二天河水暴涨,淹没了京城外十余座村庄,万余条人命沦为波臣。
三岁的时候,母亲姜氏因难产而死,柳家至此香火断绝。
从此,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几乎是猫狗不吠,禽鸟不叫,人们见了更是纷纷走避,关窗锁户,生怕一旦与这个扫把星对上了眼,一条小命便莫名其妙的给阎王勾了去。
于是乎,这个鬼见愁,在十二岁那一年便被柳如风送进皇宫,顶替皇室选定西嫁的公主,草草地远嫁异地。话说从头,柳家四艳之中,最让人为之垂涎的,莫过于幺妹柳绫儿了。
芳龄十六,柳绫儿便己生得飘逸出尘,妩媚俏丽,红嫩的嘴唇像似熟透的樱桃,任谁见了都想咬上一口。
尤其是柳眉下的那双水眸,像会说话似的,每每顾盼生姿,泛着足以勾魂摄魄的灿亮秋波,时时撩拨着长安城内每一位少年郎的心弦。
长安城内,上至王孙贵胄,下至平民百姓,无不伸长了脖子,拉长了耳朵,关注着柳家四绝最终花落谁家。
坊间甚至还盛传有心人为此事大设赌局,让百姓们下注,以获取其中暴利,据悉,赌金己达四万万两黄金……
第1章(1)
“唉——”
长长的一声叹息,道尽了身为人你的忧心与莫可奈何。
柳如风眼巴巴的目送李媒婆气怒离去的背影,即使心中仍有千言万语,最终还是挤不出一句慰留的话。
“怎么,又让您给打发了?”一道柔美中带着爽朗的嗓音蓦地自他身后扬起。
那是一位容貌完全符合任何一个男人梦想的天仙佳人。
美人模样妍丽,白里透红的脸上嵌着两个水汪汪的明亮眼睛,闪烁着光亮的双眼似会说话,那樱桃小口所发出的嗓音,更是如微风轻扬,黄欧鸣春,很是悦耳动听。
“实在没法儿……”柳如风又是一声叹息,摇了摇头,弯身落坐。“那武家不肯学习养蚕纺丝。”
“武家世代军戎出身,干不了针线活儿。”一双纤纤小手在紫檀花几上端起一盅香茗,微微掀开盅盖,撮起嫣红的小嘴儿轻轻吹散茶盅上的烟雾,兀自细细浅尝。
“老夫可以退让一步,只要他同意给咱们柳家招为赘婿,他爱干啥都行,岂料那姓武的小子居然一口回绝,不愿领情?”
要知道,这可是从天而降的机运呀!
凭柳家与皇室的交情,那小子只消点头答允,封官晋爵;至于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偏偏那小子还蠢得把福神往门外推?
唉!真是块朽木,就是不开窍!
“恐怕爹爹强人所难了。”轻轻搁下茶盅,柳锦儿轻哼了一声。“对方身为家中独子,三代单传,岂会为了攀龙附凤而屈就咱们柳家?”
身为男子,若果真如此胸无大志,成天只想在温柔乡里虚度,她柳锦儿也看不上眼,更别妄想要她委身下嫁给这样不成材的丈夫。
“那……又没着落了?”柳如风苦着一张老脸,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强扭的瓜不甜,有些事儿是强求不来的。”
闻言,柳如风深吸一口气,一股怨气凝结于胸,表情一端,出言责备。
“我说闺女,你倒是想得开呀!你说说,有哪户人家女儿养到了十八岁还尚未许配夫家的?”就连隔壁油行王老板那长满麻子的黑脸闺女如兰,也在上个月就风光出嫁了。“而你,早过了二十,还赖在家中吃闲饭,一点也不知道反省反省!”
潜伏的火爆脾气蓦然被父亲的一席冷嘲热讽激起,柳锦儿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怎么也得为自己扳回一点颜面。
“反省?反省什么?反省这偌大的京城中没有一个人胆敢娶我?”俏脸一沉,她振振有词地反驳着,“难道我还是长了三头六臂,生得青面獠牙不成?”
“这倒不至于,但……”柳如风清清喉咙,哀怨地瞅了女儿一眼,最终还是实话实说,“要是你肯收敛一下脾气,出门少动拳脚,多细声细语;少管闲事,多做家事,也许来年婚事就有着落了。”
说真格的,不是他老柳卖瓜,自卖自夸,他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们,可是个个生得玲珑剔透,说脸蛋嘛有脸蛋,说身段嘛有身段,模样娇俏,皆是长安城内万中选一的美人,更是大唐皇室集册《名芳录》中正式收录的绝色佳媛。
如此经由皇室认可的俏佳人谁人不爱,谁人不想?偏偏大丫头教她那副火烈性子坏了良缘,婚事总是没个着落。
“爹,您就把我看得那么扁?”又不是断腿缺胳膊,她行情真有那么差吗?
“唉!自个儿的闺女有几两重,老夫还不明白?”柳如风乘胜追击,刺激着女儿所谓的“女性尊严”。
所有闺女之中,就数锦儿最要面子了,脸皮薄得很,根本禁不起旁人一丝冷嘲热讽,若不是求婿心切,他用得着出此下策吗?
适时的“刺激”是必要的。
然而,异于往常的,柳锦儿这一回没有发火,没有争辩,没有摔桌子,没有砸花瓶,没有在屋内舞刀弄剑,没有伤及无辜,没有……
总之,她过于沉默的冷静,不禁教柳如风冷汗直流,背脊发冷,就连头皮也渐渐发麻。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便己想拉下老脸,赶快给女儿赔个笑脸,并且打算收回前言,以求天下太平。
怎知,他那以火爆脾气闻名于街坊的大闺女,此刻她绝美的芙颜上有着一抹异于平常的沉静,仅将一条胳臂缓缓抬起,掌心向上,笔直往他伸来,冷冷地抛下两个字。
“拿来。”她轻柔的嗓音中,微带着一丝不容反抗的威胁。
不明就里的柳如风,嘴角僵着一抹笑,结结巴巴的问:“乖……乖女儿,你向爹要啥呀?”
“名单啊!”柳锦儿挑高一眉,唇角微抿,斜睨父亲一眼。
“咦?”一头雾水的柳老头,额上的冷汗顿时又增加不少。
“您选婿的名单上,该不会‘单纯’的只有武家吧?”
她可没忘记,当初这个老狐狸是怎么连哄带骗将三妹嫁掉的。
六年前,老家伙为了皇室所允诺的通路权,竟让她年仅十二岁的三妹代替公主远嫁西域,美其名是与异邦通婚,两国共享太平,然而事实上根本就是政商双方全为一己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