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顺风耳讨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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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努力不懈来自清扬天生不服输的性子,可霍齐生从些细处总看出,有什么不一样了。卸下久戴的面纱,言谈间流露的笑意……以往长老门人提及血仇、论武,她总绷着眉、绷着脸,如今倒像能坦然以对。

  思及此,一个月来的满腔忧心忽地松下许多,霍齐生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这转变,但十分乐见。或许他这么想,单永飞地下有知会不高兴,可自己是个挂名的舅舅,只是顺从真实心意,不愿见着清扬被仇恨缠身过一世。

  「清扬,」眼前清扬侧脸相对,抚着从腰间卸至手边的长鞭,头一低,

  几绺黑发遮去像极了单永飞的偏圆脸蛋,更显出秀丽五官。霍齐生自然不会将眼前人与脑中身影弄混了,只是庆幸能以此形式与故人有所连系。他道:「归鸿论武于我并无任何意义,我唯一企盼便是你能全身而退,不有毫发损伤。比试过后,你胜也好,败也好,七重门就此风光再现也好,落也罢,我都必启程返江南,直到明年花落时,才会再入归鸿祭拜你双亲。」

  「嗯。」舅舅眼中的关切化为对她的信任,如此的信任她未曾真正从门内长老那里得到过……单清扬心中感激,点了点头,又应了声:「多谢舅舅。」

  衮州做为武林门派的聚集地,免不了龙蛇混杂;归鸿府做为衮州首府,按理来说应是混乱的中心然而此代武林盟主章硕棠一身武艺为江湖翘楚,修为之高,八大门派亦是望尘莫及;再者,其行事一向以理服人,于是治下的归鸿自成纪律。

  五十年一次的归鸿论武源自各大门派的变相争权。在章硕棠眼中,所谓的论武比试,几个世代以来都只是武人的戏台罢了。他已到了耳顺之年,或许这盟主之位也坐不了多久了,但在卸权之前遇上了武林盛事,自然当仁不让,坐镇一方主持。

  这酝酿两代而为期仅仅两日的比武,究竟是各派的另一次搏命作戏,还是,能让他见识有别于以往的人物?章硕棠静观其变。

  比武之处在归鸿近郊的惊尘丘,有传此处顾名思义,曾终年劲风不断掀尘数丈高,令人伸手不见五指,择此处一较高下,更是对武人的另一种考验。眼下的惊尘丘仍是一片红沙地,然而无风无尘,至多便是沾上武人脚边的尘沙了。

  章硕棠大马金刀,高坐于一张漆金的木雕椅上,一双炯炯有神的铜铃大眼扫过四座比武台上的打斗。今日已是归鸿论武的第二日,如今夕阳西斜,待入夜便要结束五十年一次的论武。两日来,少林、武当等八大门派自然不在话下,名门之首的位置占得稳当。

  可喜可贺。

  第7章(2)

  可……也有些无趣。章硕棠想着,两眼停在了最远的比武台上的三个人影。两个比肩跨马步的正是惠州麟角门的两大弟子,两人使得一身功架古朴的沟腿回拳;传说鳞角门最早是由北方沟子口传出的稳紮腿法传家,至数代前才因两个门人在南方回峰受困十年,在山洞中创出的一套腿法拳法并重的武术。

  比武并未规定以一战一,只是各派多顾及颜面,不愿挂上以多欺少之名,所以大多指派一名弟子参加比试。麟角门的沟腿回拳本就是双人同练的独门招式,两大弟子一同应战并无不妥。

  就是……章硕棠将那下盘交错的两人打量清楚后,睇向了苦战中的一抹荷绿身影。

  七重门已故掌门单永飞的独女……单清扬。章硕棠思索着这娃娃的名字。听闻这娃娃已接下七重门,自称掌门,只是看在他眼里,与其父虎虎生风的七重鞭法尚差了一截;不过细看几招,也不输七重门里那几个老不休的长老了。趁着娃娃使出自己也曾跟单永飞对过几回的曲龙尖牙,他抽空瞥了眼远方眺望的七重门长老,个个皆脸色凝重,颇为担心。

  是担心掌门娃娃受伤,还是担心门声一蹶不振?

  转头再看回单家娃娃小小纤掌握其父的银甲白龙鞭,章硕棠不禁露笑。既然八大门派那头看不出有啥趣事,这头一个惠州老派对上一个欲藉此机会翻身的七重门,倒有些意思。

  远方比武台上,单清扬咬着牙,吃力应战。沟腿回拳虽是拳脚套路,不

  用武器,可眼前二人稳固如山,回拳化力使力,对上五十招有余,也只有方才使出的曲龙尖牙让他们步伐移了几步后又重新稳住。

  单清扬的本意并非要争门派高低,可眼前对手合该只是惠州老派,老却已有多年未在江湖上有所传闻,如同消失了一般,七重门的鞭法怎可能会输?她必要跨此一关,方能与八大门派任一人斗一上斗,虽败犹荣。

  没错,她不是初生之犊,自己有几两重她尚清楚;只要撑到与八大门派交过手,便是对天下昭告纵然数年前的血案爹与几位入门弟子遭劫,削去了门内高手,可七重鞭法如昔,同样是天下蛇武之首。

  相同心思亦在麟角门大弟子、二弟子脑中盘旋;他们亦是想藉此机会重振自家这几年几乎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名声。他们绝不会再让步……说到底,眼前的七重门掌门出招猛烈,可总在最后一刻松手,无法贯彻狠劲;这是交手十招后他们师兄弟便发现的事。

  无论是因她太过心慈,抑或其本领只与他们师兄弟旗鼓相当,总之只要她保持如此的出招方式,先倒下的绝不是能互相掩护的他们两人。

  单清扬招招留情,观战中的明眼人都瞧得出。章硕棠愈发觉得这娃娃傻得有趣,都要自身难保了,还不愿卯足全力;麟角门的沟腿回拳也不是她能

  轻松应付,此刻顾及名门正派才会挂在嘴边说嘴的仁武之心是真愚蠢得紧。

  缠斗间,麟角门二人眼尖见着空隙,低喝了声,四足一蹬,先前守着未发的勾劈、箭步、蹦弹,招招举腿不过膝,更显力道重如象足,逼得单清扬只有步步退,几次出鞭只能格挡两人翻腾而出的迂回掌法。

  转眼不过二十招间,单清扬已退至比武台边缘,麟角门大弟子见状,心下一喜,举腿飞踢至她胸前。单清扬被逼得只有仰身下腰后弯,怎知此时那二弟子又补一记勾拳,只闻她轻轻啊了声,脚下不稳地向后倒去。

  仰头望见的是天暴霞彩,一片温暖余晖晕染……她输了……

  单清扬闭上眼向后倒去,所有内心的不甘也只化做紧握爹爹银甲白龙的力道,那一刻,暖阳照在颊边,她猛地睁眼,手中长鞭一挥而出,浑厚力道在台下沙地划出一道蛇纹,接着纤腰一旋,借力飞身跃过麟角门二人。

  不!她还没输!

  单清扬喘着气,瞪着麟角门两人立即回身又稳下了马步,她眉间一拧,先后解了封在腕间的护腕。

  碰碰两声,落地才看清,原来竟是布包石块;原来一路以来她故意以石块牵制自身出鞭速度。众人一见,不禁低呼出声。

  单清扬却没心思去理会那些另眼相看的视线,这本来是她要在与八大门派过招时才要拆的石腕,如今解下,已证明她的七重鞭法尚不纯熟。她一脚将石块踢下比武台,凝眉展开白龙鞭,此架式是未在人前使过的游龙游云起鞭式。

  她的眼神明显与方才大不相同,麟角门师兄弟顿了顿,却仍摆出了双人掌法应战。双方架式摆了许久,四周屏气凝神,就等着看谁先出招,谁又如何拆招。

  就在此时,一抹春草颜色翻飞而入。单清扬心中一惊,高举的手欲收,怎知却被来人一把握住,硬是拉低到了与眼平高处。

  「游龙无需高处行鞭,自在翻飞云间便是。」

  那如春风的声音在头顶,温暖的胸膛在身后,是他……单清扬讶然,正欲抬眼,就听那声音阻止道:

  「别动,清扬,你周身真气运行,当专注点。」

  来人正是洪煦声。他一身春草长衫,一手还握在清扬右手,低声说着。

  「你是何人?竟敢无端打乱比试!若不交代清楚,此一比试便算是七重门输了!」原要出招的麟角门二弟子乱了阵脚,一阵恼怒,破口骂道。

  语落,众人也起议论,连另三处的比试也都暂停下来,朝此观望。

  章硕棠眼一眯,他见多识广,却也没见过这号人物,方才此人的轻功步法有些似七重门的滑点步法,却又不完全一样,令他一时难辨。

  最焦急的莫过于远处观战的七重门长老,瞧着这半途忽然杀出来指点招式的青年,不知如何反应。

  比试台上洪煦声直挺挺地站着,一会,才道:「在下七重门人,今日与掌门一同会会你麟角门的回腿沟拳。」他未入江湖,自是没听过远在惠州的麟角门究竟是什么腿什么拳,平时庄内所练多为名门拳法、腿法,或较为特殊独到的拳腿;刚才身边江湖人提了提,他也没留心,此刻只能含糊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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