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有多久了?”直视着后照镜中的女儿,他眉头蹙起,对这个消息颇感错愕。
“从她上班的第一天起。”白薇妮话中带刺地说:“您自己算吧!”
闻言,白盛元立刻转动方向盘,急急将车停靠在路边,身子向后一转,不悦地瞪着斜靠在后座车窗边的女儿。
“你竟然替她隐瞒失职的事实整整三个月?”他语气紧绷,额上青筋突起,声音低沉,克制着怒气。“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他尽量以身为父亲的严厉语气说话,但从女儿的笑声来判断,显然他还不够严厉。
“我故意的。”毫无怯意地迎视父亲的怒眸,白薇妮全然不受严厉语气的要胁,回嘴道:“我早告诉过您,我不喜欢有人管我,恰巧那个严阿姨也是个没什么责任感的人,她上班约会,我下课逃家,我们谁也不管谁,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志同道合得很!”
见女儿这样恣意妄为,任性又不懂事,白盛元本想朝她大吼,却在她眼中瞥见似曾相识的倔强之后,完全忘了自己正准备大声斥责她。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愿意向我打小报告了?”
如果一切真如她所言,她大可以继续装聋作哑,放任严小姐继续怠忽职守,与她狼狈为奸到底才对。
岂知,这会儿小鬼灵精又给了他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那张脸看久了,腻了啊。”白薇妮云淡风清的说,神情慵懒,彷佛不过是吃厌了一道菜,想趁此换换新口味罢了。
但事实上,会令她动了开除家中保母这念头最大的主因,是因为那个从不懂得安分守己的女人已经开始向她打听起她那多金、俊美又单身多年的父亲,想知道他的喜好、习惯,甚至是名下所有房地产、名车,以及未来有没有续弦的打算。
老实说,最后一个问题,她也很想知道答案,不过嘛,妈妈这种东西,还是宁缺勿滥得好,她并不着急。
“罢了。”白盛元以无奈的口气道:“明天我会记得再找一位新保母。”
“还找啊?”都已经不知被她气走多少个倒霉鬼了,难道他还没死心?“您都不嫌累吗?”
“怎么会?”似乎能看透此刻女儿脑子里的思绪般,他故意反将这一向古灵精怪的小鬼一军,“就算一年得换一百位保母来看着你,我都甘之如饴。”
他话中明显有着讥讽的意味,笑声冷冷的,语气也不太友善,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是故意说反话。
暗暗叹了口气,白薇妮深知父亲远比她顽固多了,而且他绝对言出必行,眼下若还企图挑战他的权威,无疑是以卵击石。
话虽如此,但败下阵来的白薇妮仍不愿轻易服输。
正当她苦思着对策,想着该如何让独裁的暴君收回成命,还她自由的当儿,车窗外忽地响起一阵杀猪般的哭声,中断了她的思绪。
“呜呜呜……哇啊啊啊──”
一名女子由远而近,只见她身躯簌簌颤抖,边走边哭,并歪歪斜斜的拖着凌乱的步伐,在险象环生的车道与人行道上交错行走着。
尤其她那张忙碌的小嘴不断开合,一边哭,一边还忙着说话,可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黏在一起,咿咿唔唔,哼哼唧唧,让人根本听不懂她究竟在嚎哭些什么。
“天啊,哭成这样,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点?”尤其是那两管鼻涕,真是够经典的了。“她该不会是失恋吧?”白薇妮好奇的降下车窗想看个仔细。
瞥了一眼那名边走边哭的女子,白盛元皱了皱眉头,道:“别看了,那跟你没有关系。”
重新启动车子的引擎,他欲将座车驶离原地,但小丫头仍趴在车窗上,像观赏一出精采的搞笑剧,不肯放过任何一幕令人发噱的画面。
接着,白薇妮甚至开始一连串的实况转播。
“啊,那个笨蛋要撞上电线杆了!”
呼!还好她最后闪了开去。
“不好,转角处有机车冲出来!”
幸好机车骑士身手矫健的避开了她。
“糟了,有狗屎!”
她面不改色的踩了下去。
“哇──前面有施工的坑洞!”
她……掉下去了……
第2章(1)
“我们应该把她送到医院去。”
瞪着车后座满身烂泥,浑身酒臭的女人,白盛元不认为自己心胸宽大到可以容忍自己带一个醉鬼回家。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不就是一名医师吗?”笑觑着一脸铁青的父亲,白薇妮眼睛笑眯了起来,变得有一丝丝工于心计。
“但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他顽固地坚持着。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平日您在看诊时,也必须对病患先作一番身家调查吗?”她语气相当缓和,却略显讽刺,一对眸子更是充满了嘲弄的意味。
这个臭丫头,摆明就是跟他杠上了!
她到底像谁啊?
白盛元在内心咒骂着,却无可反驳,只觉得眼前情况荒谬到了极点,更不明白总是可以与任何人冷静打交道的他,在遇上家中的小魔头后,就像是瞬间被废了武功般,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时车子也已经缓缓驶进一处宽敞的庭院式大宅内,待座车一停靠好,白薇妮率先跨出车厢,优雅地整了整裙摆后,回眸觑了父亲一眼。
“咦?您不准备抱她下车吗?”她抬起头,看到父亲正探身跨出驾驶座外,但他一点也没有想开后车门的意思。
由于白薇妮一脸正经,不似调侃,让白盛元再也隐忍不住,以恼怒的声调将人小鬼大的女儿拉回现实。
“到底你是家长还是我是家长?”居然还敢对他发号司令,企图使唤他?“有人像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
闻言,白薇妮故意装出一抹讶愕的表情,问道:“难道您真打算见死不救,就让这个女人一直昏睡在您车上?”
“我早警告过你,我不是个圣人。”他声音沮丧而充满了不耐烦:“是你硬要让这个女人上车的,你自己去想办法让她进屋里来。”他表情看起来一点想救人的意愿都没有,非但如此,就连口吻也着实冷漠极了!
莫怪他朋友少得可怜,这样孤癖冷傲的性情,谁能受得了?
白薇妮微愠地瞪着父亲,眉心像他一样深锁,他们四目交锁了好久,终于她选择放弃、并且掉开视线。
“好,既然您不愿意帮忙,那我只好独自扛这一头母牛进屋了……”
说时迟、那时快,当白薇妮因赌气走向后车座,打算将半途拣回家的女人带进屋去的当儿,后车门突然自行开启了……
“唔……这里是哪里啊?”女人晃晃悠悠地从车内爬了出来,扶着半开的车门支撑住身体,心里觉得乱糟糟、迷迷糊糊的,“你们又是什么人?带我来这里想……想干吗?”
由于她喝了不少酒,觉得头轻飘飘,晕乎乎的,一对目光也闪闪烁烁、不大自然。
“你们这一高一矮……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吧?”她口齿不清,醉言醉语的说着,并将一张脸凑近白薇妮的面前,含糊的又道:“唔……不对喔,没听说黑无常是个发育不良的女孩啊?”
歪斜着小脑袋,她又转看一旁的白盛元,虽说这个身影是挺高大伟岸的,但是……“怎么,白无常整容了吗?怎么会长得这么帅啊?呵呵呵……”
她一边调侃,一双小手也相当不规矩,居然用掌心托住她眼中以为的帅气白无常下巴摩娑着,并无力地倾靠着他,喃喃自语了起来。
“白先生,您长得这么帅,应该还没有女朋友厚?”她用着一对迷蒙的目光注视着他,“怎么样,您觉得我如何?在鬼界,我应该也算是奇葩了,没有人会跟我一样,老是鬼打墙,被男人甩……”
说完,她的笑容消失了,呼吸也梗在胸口,眸眶内很快泛起一片红光,突然又对着眼前的白先生非彼那个‘白先生’打起商量来,边说还边哭,看起来委屈极了。
“呜……一样都是幽冥界,回头您可不可以帮我问一下月老爷爷,祂老人家是不是忘了帮我种桃花了啊?怎么我偏偏就……就是遇不上好男人?我也不贪心呀,这天底下的好男人,我就只要那么一个,这样会很过份吗?”
语落,她双腿倏然瘫软无力,几乎跌入他的怀抱中,教白盛元措手不及,只能惊骇地连忙接住了突然昏倒的她。
什么这口子、那口子的?我压根就没承认过金文琳是我的正牌女友。
“呜呜……为什么……”
在我眼底,女人有很多种,有的女人就像钻石,不但耀眼、也有一定潜在的价值,是值得男人去投资争取的;但相反的,有些女人就像是一包卫生纸,当你在使用的时候,固然挺方便的,但你见过哪个人在擤完了鼻涕、擦完了屁股,还会留着那一团卫生纸的?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可恶,好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