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待下去,只怕就没这么容易瞒得过鹰了。
不过是个白塔,只要他想来,还有什么阻挡得了他。
“那么,我们就告辞了。”拓拔鹰朝她点了点头。“关于下一任巫女的人选……”
“一切都听凭神的旨意。如果有任何需要,我会让你知道。”百合垂下眼睫。现在的她,才经历过失去白姨的痛苦,根本无心于其他。
随着宇文竣的步伐,拓拔鹰踏出了白塔。“保重。”
“嗯。”百合点头。
当着三人的面,白塔的大门,再次被重重地关上。
“竣,你知道白塔巫女的职责和命运吧?”看着好友明显的失神,拓拔鹰忍不住提醒。
“当然。”宇文竣点头。“只是鹰,白塔巫女的存在,真有其必要?”他伸出一手,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别告诉我你相信那些不可知的事。”
拓拔鹰扬起一道浓眉,直视着好友的眼。“我相信与否并不是重点。就算我认为白塔巫女的存在太过……不尽情理,我也无法改变这一切。你应该清楚,在鲜卑子民心日中,白塔是他们唯一的信仰,即使你我不信,不代表我就可以摧毁这一切。”
宇文竣沉默不语。
鹰说得没错。
三十六个寒暑,是白塔巫女最大的生命年限。一出生就注定了死亡,更别提那些如囚犯般被锁在塔中的岁月。是因为知道没有人可以忍受那样漫长的孤寂,所以只允许有短短的三十六年吗?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残酷。
难道,事情真如此无法挽回?不,他不信。
第七章
“现在,你可以好好向我解释这一切了。”他跳人白塔,轻易地找到了她,并捉住了她的手腕。
“啊——”百合失声尖叫。原就无法入眠的她,根本没料到竟然有人敢深夜潜人白塔!“你——”待回过身,她才发现……“是你?!”她慌乱地察看四周、探看大门。“宇文竣,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怎么可以——”
“百合、百合巫女。”他拉过她,叫唤着她的声音里充满讽刺。“用不着这么慌张。这样的深夜、这样的高塔里,不会有别人来的。更何况,我也不是头一回进到这儿来。”他瞥向窗子。“就像……你不是头一回溜出白塔一样。”
“出去!”她指向窗口。“你怎么来,就怎么回去!”他竟敢指控她所做的事!如果他真要揭穿,也不会等到现在了。是的,她并不怕他会对任何人说出这一切,而她也不想……与他再有瓜葛。
他曾那样进来过?她突然意识到他所说的话。那么那夜……是他?“噢!”他夸张地将手按上自己的胸口。“好无情啊!曾经说要感化我、拯救我的好心巫女,竟然在得到我的肉体后,变得如此无情、始乱终弃,这真是……令人心痛啊!”
“你——你想怎么样?”她后退,却发现自己早已被逼向墙角,无路可退。“你——别这样。”她把头偏向一边,不敢正视他。
“那么由你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他脸色一整,握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他。
逃避问题,只会制造出更多的问题,他不会让她这么做。
“我说了,你就照做?”严肃与戏谑,哪一个才是真的他?她困惑地扬眉。
“说说看啊!”
“离开这儿,永远不要再来找我。”她望着他,铁了心的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紧盯着她的双眸。“对你来说,我算什么?”他眯起眼。“一个你一时兴起,随便玩弄的男人?”
“你——”受到这样的侮辱,她怎可能无动于衷。“竟敢说出这种话!”她倏地扬起手。
“当心点。’他轻易地握住她的手腕,不赞同地摇头。“一个好巫女,是不该使用暴力的吧?!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记得,那天夜里,是你先找上我的;第二回,是你说要感化我的;事实上——也是你在深夜里,爬上我的床,不是吗?”他挑眉。
她的脸色先是胀得通红,旋即刷得惨白。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早已死上千百回了。“那些,都是不该发生的错误。你最好也忘了它。”她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错误?忘了?”他开始无法压抑渐升的怒气。“你可以说那些是错误,但你能忘了这个——”他的手抚上她的臀,一路下滑。“还是,这个——”他的唇凑近她。
她整个人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他竟在神坛前这么做!更令她不敢相信的是,他竟可以如此轻易就勾起她的欲望!
“瞧,你的反应多激烈。或许你以为自己可以忘了我,但你的身体却告诉我……你忘不了我!”他满意于他所看到的反应。“元百合,你的身体比你的心诚实多了。”
“宇文竣!”她胀红了脸,恼羞成怒地看着他。“我是白塔巫女,你不可以这样……骚扰我!”她推开他。“你究竟要什么?”她几乎是半吼着。天知道面对他、抗拒他,有多困难。
“我要你。”他一字一句说出。
一时间,白塔仿佛陷人寂静。
“你疯了。”她瞪着他。“你根本就是疯了!”
“我清醒得很。”他扣住她的纤腰。“如果你舍得抛下这一切,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要,带你远走高飞。”他望进她的眼。这是这一生中,他所做过唯一、也最真诚的承诺。
她整个人愣在当场。
他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可以离开白塔,跟他远走高飞?他的话令她震动。这是不是表示,她可以有自己喜爱的人、可以随意地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可以有长长的一生,用不着担心那看似短暂却孤寂的三十六年生命?
她真的可以这么做吗?
“不可能。”她听见自己脱口而出的话。
“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而是你不愿!”他的脸色陡变。如果他可以做到,为什么她不愿放下这一切?“你根本是舍不得这巫女的地位和权力,没有勇气为我俩的未来奋斗。”他近乎指控。
未来?他们之间,有未来吗?百合的心微微抽痛。
“地位和权力。”她苦涩地笑。“你真以为,白塔巫女有何地位和权力可言吗?就算有,也不过是短短的三十六年。而那是用孤寂和生命换来的。宇文竣,我们之间,没有可能。我说过,那些……都是错误。”
“那么你所说的感化和拯救呢?你不是说过,那是神的旨意?若真是如此,你怎能不顾神的指示,抛下我这个该被拯救的人?”他激动地捉住她的双手。
她没有反抗。“我的拒绝,就已经是在拯救你。你不知道自己所提出的是多么荒谬的要求,你也不知道我在神谕里看见的是你和另一个女人……”
“没有别的女人!”他打断她的话。“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要。别的女人!”
“那么,我在月湖畔看见的那女人又是谁?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在与他……发生关系之后,她终于弄明白了。“你不是‘女性杀手’吗?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要我如何相信你没有别的女人?”藏了许久的话,终于一股脑儿地吐出。她自觉说出这些话的自己,像是个充满妒意的女人,但她却无法遏抑。
该死!他暗暗诅咒。“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自遇见你之后,我——”
“你别再说了,我不会相信你的!神谕清楚地显示——”
“别再跟我说那些该死的神谕!”他突然暴吼。“没有人会比我自己更明白我要的是什么、爱的是谁!包括你那个愚蠢无能的神!”很明显的,神谕并没有告诉她真相。而他必须自己让她知道!
“你不可以这样侮辱神!”她震惊,亦惶恐。但她也没有漏掉他所说的,有关他要她、爱她的那些话。
“侮辱?我只是说出事实!如果她连我心中所爱都无法知道,又算得上是什么万能的神?如果神连自己子民的幸福都无法成全,又算什么护佑子民的神?”
“够了!”她捂住双耳。“出去!你出去!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她的话让他整颗心冷了下来。
“我走,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他勾起她的下巴,直望进她的眼。“你真要我走?”
“走!”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喊。
他望着她,转过头,毫不犹豫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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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碎的感觉,是没有感觉。
她颓然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直到东方大白,第一线阳光洒进塔内,她才惊觉到自己已经这样呆坐了一整晚。
他走了。不会再回来。
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但为什么,她却感到从未有过的空虚。跪坐在神坛前,她祈求着神明的原谅和庇佑,但怎么样也唤不回内心的平静。
她该怎么办?又该怎么做?
他离去时眼中的冰冷神情,一再浮现在她脑海。不!她这么做是对的!她用力晃着脑袋,试图将他的身影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