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秋,你回家去。”冰芯突然道,“既然找到了我,也知道我没事,我要你现在就出宫,头也不回地回清泉镇去。”
“我?姐姐,那你呢?”
“我留在这儿。”没见到他平安,她放心不下,也不舍。
“留在这儿?!”舞秋惊呼,“为什么要留在这种鬼地方?一起走吧,姐姐,咱们一起离开,有皇上的玉佩,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一起离开?冰芯怔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她想过,但直到现在她才发用,她根本不曾真的想离开。
“姐姐?”舞秋拉起她,“事不宜迟,再晚,天就要亮了。到时祭典一开始,人全会往这儿拥进,咱们想出去可就难了。”
“舞秋——”她仍在犹豫。
“姐姐!你还等什么?好不容易从那老皇帝手中逃过一劫,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难不成,还等着当皇后?”
舞秋一句无心的话,却点醒了她。
是啊!她不走,难道还等着当皇后?
她留下,只可能害了他、为难他;而她,亦无法眼见他坐拥后宫的模样。想起之前的一番争执,她不禁心痛。就算那些,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她,又能在他身边多久?
良久,她才又开口。
“舞秋——”她轻唤着妹妹的名字。
“姐姐。”
“我们走。”她终于作出决定。
第十章
冥宫之中、冥殿之上,群臣聚集,全都是为了先王百日的盛大祭典。
精采的舞姿、动人的乐曲,他全无心欣赏。一颗心,只悬在他身后的冥宫地窖中。文丞相派了人进去,她应该不会太害怕才是。等这一切落幕,他就要立刻接她出来,然后——他会想出办法的。
“皇兄,昨日三皇叔兴兵叛变一事,臣弟有所耳闻,不知皇兄对此事的内情可有了解?”他正在沉思,六弟李邻却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冥殿之上,人声因此而安静下来。
“内情?”李焰一挑眉,“六弟,莫非知道更多内情?”
果然,有人沉不住气了。他与这六弟素来不亲近,若他想夺位叛变,也是可能的事。
“皇兄这话言重了,臣弟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只是——略有耳闻。”他停下,等着对方的反应。
但李焰却不曾上钩,也只是眼带笑意,冷冷地望着他:“若是尽信传闻,朕这个皇上,也用不着当了。”
“这——”一时间,李邻不知如何接口,“皇上,可臣弟听到的,可是有损皇兄名声、动摇国本的大事。”
“皇弟,若有损朕的名声、又是动摇国本的大‘传闻’,你想,这流言该传还是不该传?”
一句话,把对方逼入绝境。
“皇上!”果然,李邻急怒攻心,“为了皇上的清誉,臣弟一定要在今天、当着大伙儿的面把事情弄个清楚!而且,事情与先王有关,今日乃父
王百日祭典,倘若父王有灵,必定也饶不了那该罪该罚之人!”他义愤填膺,意有所指。
李焰眯起眼:“想说就说吧!”
“皇上,臣弟耳闻,先王所封之叶昭仪——并没有死!”
一句话,令得群臣哗然。
李焰挑起一道浓眉,不置可否:“这传闻,朕听说过了。”
见皇上并没有上钩,李邻更急:“臣弟还听说,皇上与那应殉葬之昭仪宿于太子寝宫之中,夜夜笙歌,根本无视于伦常义理,做出泯天灭地之行。”
“嗯哼,”李焰往后仰靠在龙椅上,“这正是三皇叔兴兵逼宫的说辞,他还认为,那已死的叶昭仪就藏在朕的寝宫之中。”他替他补充,“六弟,这故事——你倒比朕清楚啊!”
“这不是故事!”李邻紧咬住他不放。
“既不是故事,那么三皇叔带的三千禁军到太子寝宫抓人,结果,什么都没找到,这故事,你又怎么说?”李焰回答。
“是你把她藏起来了!”李邻指着他骂。
“大胆!”
禁卫军旋即上前。
“皇兄,别人怕你,我李邻可不怕。今天,你要是不当着大家的面给我一个交代,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他挣开禁卫军。
“李邻,那都不过是流言,你要朕如何向你交代!”
“很简单!开地窖门,咱们到石棺边看个究竟,看看里头除了父王的石棺外,还有没有人?
至少,该有叶昭仪的骸骨在吧!”他冷笑。
李焰一怔。
该死!
“皇上,此举万万不可!”文丞相上前一步,急急谏言。
“有何不可?”他松了口气,却对文丞相的话故表不满,“若开冥宫地窖之门能还朕清白,有何不可?”
文丞相进言道:“皇上,今日乃先王百日祭典。古有流传,人死后有灵,最灵验便是此时,臣并非要危言耸听,只是微臣担心,冥宫一开,若惊扰了先王的英灵,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是吗?”李焰沉思,“众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臣以为,还是别惊扰先王才好。”礼部尚书出言进谏。
“是啊、是啊!”纷扰中,众人的意见倒是一致。
一方面,见皇上如此坦荡,没有人会认为方才的传闻属实;另一方面,为了一个不实的传闻惊扰先王,岂不太过不智。
“皇上,今日若不开冥宫门,臣弟不服。”李邻仍不放弃。
李焰缓缓站起:“李邻,”他不再称他为皇弟,而是直接叫着他的名,“倘若联今天开了冥宫之门,你便服朕?”
他逼人的气势,令李邻不禁后退半步,“没错!”
两人的对话虽简单,但其中的涵义,大伙儿却心知肚明。今日若收服了这李邻,来日,他想叛变都难。
“好。”李焰一口允诺,“这简单,来人——开门!”
“皇上!”文丞相心惊。
在众目睽睽下,冥宫地窖的大门被咿呀地打开,一股阴冷之气,自地底直窜向殿心。一时半刻间,大家都望着那敞开的大门,却没有半个人敢移动脚步。
“李邻,门开了。”他开口提醒。
“这——”李邻迟疑着。门没开时,他理直气壮,可这门一开,他反倒退缩起来。如果——如果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先王和叶昭仪的骸骨,他该如何收场?又如果——先王显灵——
“李邻!”李焰怒吼。
“皇上,让臣弟……派几个人进去……”他的声音微颤。
李焰!双目光炯炯:“朕只准你——进去!”他的命令,不容违抗。
“臣……”李邻咬紧牙关,移动着脚步,一步步朝地窖大门迈进。就在他的手碰着石门,要将它整个儿敞开时,一阵阴风自地窖窜出,风势之强,恰恰好卷起了他的衣摆,啪地一声,打在他的脸上。
“父王!儿臣冒犯了您!”说时迟那时快,李邻鬼哭神号似的跪下,趴伏在地窖之前,不敢移动分毫,“不看了!儿臣什么都不看了……”
“来人!还不快把门关上!”不待任何人反应,文丞相立即下令。
待石门砰地一声重新关上,李焰整个人坐回龙椅,松了口气:“李邻,你还有何话可说?”
李邻苍白着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皇上,吉时就要开始,应是皇上祭天的时候了。”文丞相提醒他。
李焰抬头,望着朗朗日光:“是,是朕要祭天的时候了。”从今以后,大唐王朝,正式属于他。
夜深。
人静。
冥宫之中,撤去了所有的防备。
李焰与文丞相,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冥宫之中。
今日,千钧一发,他几乎置她的生死于危难之中。若不是他赌赢了,眼前,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儿。当冥宫之门大开,李邻就要走进地窖的同时,他的心跳几乎停止,就差那么一点,他险些令她丧命。
这样的恐惧,令他心惊。
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再度发生。是以,他决定送她出宫。他若再自私地将她留在身边,难保有一天,不会危及她的性命。无论多么不舍,他都决意将她送出宫外,等待更好的时机。总有一天,他会再接她入宫。
石门再次被打开,在两人进人石窖后,一支火把倏地被点亮。
“舞秋,”文丞相低声唤,“叶昭仪。”
李焰闻言,冷冷看了他一眼:“叶冰芯,她早已不是先王的昭仪。”只要他在一天,他不会再让人提起这段过去。
即便,是他最信任的人。
“恕臣失言口。”
“冰芯,我来接你了。现在已经没事、你可以出来了。”他低唤着她,却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舞秋!叶舞秋!”这时,连文丞相都跟着心急起来,“该死,人都上哪儿去了?”
“给我!”李焰一颗心剧烈地跳动。他一把抢过文丞相手中的火把,细细搜寻着每一个可能的地方,“冰芯!你在哪里!”不多时,他的额际已冒出冷汗。
“皇上,你看这里。”文丞相伸手一指,发现地上翻倒的竹篮,里头的衣物已一扫而空。
“该死!”李焰上前,“文丞相,你找的叶舞秋是什么人?叫她陪着冰芯,为什么连人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