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马上出发,然而,当他们赶到目的地,那幢屋子竟陷入一片焰光烈烈的火海。
“凝夏!”方才还摆出八风吹不动之姿,此刻唐行深却慌得像无头苍蝇,向屋子奔去。
“等等,深弟!”眼看喊不回唐行深,素夫人遂改而命令手下,“快救火!”
“怎么会这样……”钱见开脸色发白。“完了……”若那个成凝夏葬身于火海,唐行深岂不是会宰了他陪葬?
也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在刺眼的火光与熏人的浓烟中,唐行深仍然一眼便看见半趴在窗口的人儿。
“凝夏!凝夏!”
“咳咳……”成凝夏已有些昏沉,努力打起精神往下一看,顿时振奋起来,也张嘴欲喊,可是因为先前喊救命喊了太久,加上浓烟呛喉,此时她已没声音了。
唐行深看准位置,站在窗子下方,敞开双臂。
“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这么做是有些冒险,但总比不愿冒险而葬身火海来得好。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是真的要跳……成凝夏吞吞口水,姑娘她怕怕咧!
“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相信我!”唐行深再次道。”
短短三个字,简单却坚决的信念如雷般贯穿她的耳、她的心房。
嫣然一笑,接着,成凝夏毫不迟疑地纵身一跃。
尾声
“话说唐大爷好生英勇,一见那失火的屋子焰光熊熊,火舌烈烈,仍然继续往屋子冲去,心中牵挂的只有他的心上人。她若生,他欢喜;她若死,他也绝不苟活……”
随着说书先生说得活灵活现,茶亭中的男女老少时而感动,时而激切,时而入迷地随着惊呼、叹息。
“果真是可歌可泣!”
“唐大爷实在是情深似海啊!”
“呜呜,这可比上个月所说的故事还要感人百倍!”
“有夫如此,真是死也甘愿呀!哪像我家的死鬼,不疼我就算了,还一直想讨房小的……”
“就是、就是,我怎么就没能遇上这么情深意重的男人,命真苦啊!”
“嘘,莫吵、莫吵,说书先生还没讲完呢!”
之后,唐行深顺利将他的心上人救离火场。
再来,唐行深报官逮著了金大山。金大山被判刑流放永远离开春江城。
接着,唐家庄连续办两桩喜事。
一是已被唐太夫人收为干孙女的成淡秋,风风光光的嫁进城南的秦家粮行。
一是唐行深终于抱得美人归,以八人大轿迎娶成凝夏。
听到这里,众人莫不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声。圆满大结局,人人都欢喜。
但仍然有人意犹未尽,“说书先生,你可知唐大爷他们夫妻生活是什么情况?”
“这个……唐大爷爱妻如命,唐少夫人自然也是个贤内助,操持家务,打点夫婿衣食从不假他人之手,温柔顺贴唐大爷的心……”
众人又是一片艳羡的叹息声,独独一名年少小爷面露古怪之色。
贤内助?
温柔顺贴?
……有吗?
他忍不住问:“说书先生,你亲眼见过唐少夫人吗?”
“当、当然有了!上个月我上唐家庄作客,唐少夫人还亲自出面款待。她模样生得真好,眉如细柳,眼若灿星,小巧的鼻子不是艳艳红唇,纤丽雅致宛如洛水女神,绝不是那些庸脂俗粉所能相较的。”
洛水女神?
“哇哈哈哈……”
“这位小爷笑什么?”
那道笑声引来众人侧目,说书先生也很不快。这人感情是来闹场的?
“我是笑……”
忽地,茶亭外一阵骚动,再次转移众人的注意。
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伫立于门口,浑身不怒而威的冷峻气息教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茶亭老板虽有些怕,但又不得不硬著头皮迎客。
“请问这位大爷……”
“在下唐行深。”他一语惊四座,“打扰了,请问你们是否见到拙荆?”
“唐少夫人?没有哇。”以茶亭的老板为首,众人均困惑地摇头。“如果有,我们一定会知道的。”
谁不知道那美如洛水女神的唐少夫人?说书先生才刚形容过呢。
“也许在下应该描述一下拙荆的模样。”看着那一个个心中充满了幻想的人们,唐行深道:“她体态纤细,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喜扮男装,像个年少小爷。”
是的,真正的成凝夏,的确不是美如洛水女神。
但是,他疼她、爱她,一如她就是洛水女神。
唐行深边述说,众人边思索,但其中某个人却心虚地蹑手蹑脚,想以不打草惊蛇之姿开溜。
可是,“蛇”已经发现某人形迹可疑了。
“凝夏。”这道呼唤声极轻,但那个某人听了仍吓得当场僵立。
其他人全傻了眼,均向那位年少小爷看去。
体态纤细,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喜扮男装,像个年少小爷……不会吧?
“哈哈,真巧,你怎么也会来这里?”露了馅儿的成凝夏,只好在唐行深炯炯的目光下乖乖踅回他面前。
“走了。”唐行深直接挽住她的手臂,就怕她又溜了。
“等一下嘛,说书先生的故事还没说完啊!”
“说完了、说完了!”众人却在她身后异口同声道,轰回她的推托之词。
“哎哟!再等一下嘛,这里人好多,好热闹。”她仍不死心的想找借口留下来。
再次不给她面子,众人立即作鸟兽散,速度快得让成凝夏为之傻眼。
“喂喂喂!你们……”
“别,“喂”了,人都走光了。”见成凝夏气闷的嘟著嘴的模样,唐行深忍著笑安抚她。
“怎么这样……”
人去茶亭静。
好半晌后,众人才又探出脑袋。
“是谁说唐少夫人是个贤内助?”有哪家的贤内助会在外头乱跑?
“是谁说唐少夫人美如洛水女神?”充其量只是中人之姿,冲上一把抓!
“又是谁说,唐少夫人温柔顺贴唐大爷的心?”四处乱跑又跟丈夫顶嘴,说她是刁妇还差不多!
对对对,从头到尾,都是“谁”说在说?不正是——
“呃?”说书先生满头冷汗的看着突然朝他瞪来,也团团围上来的众人。
“就是你,故事都是你在说!”
“没错,说得可真精采呢,没想到是假的!”
“退钱!把我听书的钱还来。”
“对,退钱!退钱!”
“呃,各位、各位,有话好说,各位……哇!救命啊——”
上了马车,唐行深不发一语,脸色凝重。
成凝夏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呃,唐大爷,你生气啦?”
她双手赶紧端放在膝上,身子正坐,模样说有多小心便有多小心。
唐行深淡淡地瞟她一眼,仍没有说话。
“哎呀呀,唐大爷别气,别担心,我没事,只不过待在家里有些闷嘛,才会出门透透气。你瞧,我没事,你儿子也没事啦!”保证似的,她的小手往腹部轻拍一下。
唐行深脸色再变,这回是很明显的紧张。
“你在做什么?小心一点!”大掌迅速往她小手一覆,像是怕她又要“虐待”腹中的娇儿。
没错,腹中娇儿。
成亲年半有余,成凝夏终于传出喜讯,约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只是,她的身子仍然纤细,腹部平坦,还看不太出来。
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一条小生命却确确实实存在著。唐行深眼里闪烁著光芒,大掌徐徐挪动,感受著那条小生命。
见他冷脸稍转,眼神转柔,成凝夏的芳心也随之一软。
这男人,尽管平常老是冷著一张脸,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丈夫。
他也许不会对她嘘寒问暖,却会随时为她准备天暖天寒时的衣物。
他也许不会记得住她的生辰,却在乎时便将她娇宠得像是天天都在庆祝她的生辰。
最重要的是,唐行深并未因为她是女儿身便不许她参与生意上的事。
男人大多都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唐行深却不避讳地拿帐册给她过目,和她商量经商的对策,一起琢磨唐家庄的收支。
他并非仅仅视她为妻室,更视她为携手一生一世的伴侣。
得夫如此,做妻子的已然无所求。
唔,有啦,她还是“有所求”的。
成凝夏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偎入他怀中。
“唐大爷——”
成亲至今,她对他的称呼仍改不过来。
唐行深并不介意。如今这句称呼变得像是夫妻间的情趣之语,她喊得甜蜜,他也听得有趣。
“什么事?”唉,面对她时,他的冷脸根本没有办法摆多久。
“陪我玩个游戏。来,跟著我说,今天天气好。”
玩游戏是吗?“今天天气好。”
“天是蓝的。”
“天是蓝的。”
“花是红的,草是绿的。”
“花是红的,草是绿的。”
“我是爱你的。”
“我是爱你的。”
“哈哈!”
唐行深猛地回神,见她笑得好不得意,一抹窘红自他耳根迅速蔓延开来。
他刚刚……说了什么?
“嘻嘻嘻……”
没错,这就是成凝夏“有所求”的事,想听唐行深亲口说爱她。
别以为这是件简单的事,这男人自诏是大丈夫,而大丈夫是不言儿女私情的,好像说了便会减损他的男子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