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恩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僵掉了,是,杜康的确没有说要她马上就交给他,但他却没有给她一个期限,而且吩咐她做分析表的时候,更是说得好像马上就要看的样子,她在心底咆哮着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出来,谁教眼前这个讨厌鬼是她的上司。
“那也没关系,反正我早一点把分析报表做出来,杜经理可以早一点看。”经过三年社会无情的洗礼,何安恩的表面功夫虽然比不上那些老油条,但她自问也不差,至少不会白目地去顶撞上司,所以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陪笑地说。
“我今天不会看。”但她没想到,杜康竟然淡淡地给她致命的一击。
这不是明着欺负人吗?何安恩觉得自己内心已经鲜血直淌,这杜康果然不喜欢她,甚至到了讨厌她的地步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先走了。”在她对着他咆哮之前,何安恩果断地为自己作了一个决定,斗不过还不能走吗?
“等一下。”杜康低沉的嗓徐徐地响起,阻断了她已经迈出的第一步。
“还有什么事吗?”都已经晚上九点半快要十点了,还有什么事要她做的?
何安恩觉得自己倒楣死了,斗不过,连走的权利也没有,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这个世界还有正义吗?
“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十分钟要做什么?何安恩眼中充满了问号地看向他。
“我也要回去,顺便送你。”
何安恩顿了顿,好一番挣扎后还是推却说:“不用了,杜经理,公司跟我家都非常接近捷运站。”
其实如果换作平日的何安恩,能有免费的车搭,她一定会不假思索的猛点头,管对方是不是她极讨厌的人,然而今天她承受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她就怕在车上再受杜康一个小刺激,就会完全爆发,化身厉鬼掐死杜康。
“真的不要?”杜康的语气也是平平淡淡的,一副“我也只是问问,你别当真”的表情。
“对,谢谢。”几近咬牙切齿地道谢,她转身离开办公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关电脑、拎包包,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进电梯,那模样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她后面追她似的。
随着何安恩离开办公室而走了出来的杜康,刚好看到她以这副慌忙的样子逃走。
他靠在门框上,说真的,他的确对她当众讨债这事颇有微词,试问有哪个人在被众人标签上“欠债不还”这四个血红大字后,仍能面不改色?尤其是当年他并不是故意欠她债的。
当年外公突然中风,他跟家人急忙地搭上飞机回到美国去,殊不知原来父母一早就决定让他转到美国读书,所以他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要表舅替他办理退学手续。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心心念念,想将那两百块托人还给那个好心的小学妹,但无奈刚转到美国,需要重新适应一切的他,一个不小心就将这两百块完全忘了,直到那一天,当年的小学妹变成了今天的下属,她突然扑上来要他还钱,他才忆起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一笔债款未清。
其实他也挺惊讶的,就两百块钱是能让一个人多念念不忘?尤其以她现在的收入,两百块绝对不是什么大数目,不过跟她以及一群财务部同事相处下来后,他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两百块能让她这么念念不忘。
她是个死爱钱的,钱对她的魅力大得足以让她记下每一个欠债不还的人,让她做出同事口中那些令人喷饭的可笑事,还有就是她不顾仪态,在所有人停下筷子闲聊时,她还在吃着那些价格昂贵的菜肴。
想起她吃得两腮鼓鼓,活像小侄子养的那只天竺鼠的样子,杜康忍不住勾起一抹笑,轻笑出声。
转身走回办公室,他瞄见了那份摆放整齐的财务分析报表,想起这段日子他加重何安恩工作量的事,其实一开始他是带了一点坏心的态度,稍稍加重她的工作量,以报复她让他丢了面子这事。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她的能力根本就足以应付现在所有的工作,但是她却故意藏拙,刻意将能做到满分的事只做到七十分,让人以为她只是一个平庸无奇的小员工。
身为她的上司,也身为一个能提拔下属的上司,他当然是不遗余力地发掘她更多的能力。
以他手上这份财务分析为例,以这家公司的规模,即使是老鸟也需要半天的时间才可以完成,而她只用了三个半小时就完成了,那只代表一件事,这女人真的很甘于平凡,守着她小小的存款,守着她那份稳定的薪水就心满意足,完全没有想得到更多,只可惜她遇上了他。
他知道财务部的副理快要退休了,而这个空缺他打算将何安恩提拔上来,但为了堵上那些年资比她长的人的口,不让不利于她的谣言传出,他只好让她辛苦一点,让众人以为是她的“艰辛勤劳”才坐上副理的位置。
看着她明明已经累得快趴下来,但仍然咬紧牙关把工作完成的模样,他相信她可以做到的。
第2章(1)
何安恩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两天的周休时间根本就不够恢复被虐待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痛苦,而今天一早起床,她就知道今天又是悲惨的一天。
她感冒了,头痛欲裂、留着两管鼻水,眼睛还有鼻尖红通通的,她才走进客厅就吓坏了爷爷、爸爸、妈妈还有还在上大学的弟弟,个个都以为她哭了一整个晚上,而在听到她感冒后,他们都劝她不要上班,乖乖地在家里休息。
但是为了那一千块的全勤奖金,她还是撑着虚软的身子,由难得回家一趟的弟弟送到公司。
“真的要上班,不先去看医生?”她弟弟何安勤替她围上一条保暖的围巾,拍了拍她的头顶,有些担忧地问。
其实他也知道问了等于白问,在全勤奖金面前,如果还剩下一口气,他的姊姊还是会爬着来上班,与她当了二十几年的姊弟,对于她那对金钱执着到了近几疯狂的狂热,他真的比谁都要清楚。
“要,一千块。”已经没什么元气的她气息奄奄地如是回复。
“晚上早点回家,我再带你去看医生。”显然对她的爱钱个性没办法,何安勤从车厢里拿出保温壶放到她手里,“这是妈妈帮你熬的白粥,你病了,今天中午就吃点白粥,别再吃外面油腻的便当。”自家姊姊会吃的是什么便当,他连猜也不用猜。
点了点头,何安恩抓着保温壶往公司走去。
今天有何安勤送她来公司,所以她比平日都要早到达,电梯也没有满满的人,还能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前提是她的鼻子不是塞着的话,只不过当杜康走进电梯的时候,何安恩情愿这电梯全部都是人,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
“早安,杜经理。”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鼻水,她还是有礼貌地向上司道了声早,打个招呼。
“早。”杜康抬眼看了看她,一看到她今天的凄凉造型,两边浓眉不自觉地皱了皱。
何安恩没空去理会他皱眉的意思是什么,她今天病了,战斗力十分的低,她能做的就是远离这个祸害,能有多远就闪多远,免得他“加重”她的病情。
电梯当的一声,两扇钢门打开,何安恩顺势就想往外走去,一只手掌却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一旁,既不让她挡着其他人的路也不让她走出去,何安恩恼怒地抬起红通通的眼,瞪向那个阻止自己的讨厌鬼。
“你想从十楼开始走上去?”杜康示意她抬头看看电梯显示的数字。
何安恩抬头一看,果然不是财务部那一层,她困窘地低下头,不发一语。
电梯的门再度关上,偌大的电梯里只剩下她跟杜康两个人,何安恩依靠在角落的位置,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超重,吃了成药之后,困意开始向她袭来,让她几乎想要靠着角落就睡过去。
“看医生了没有?”蓦地,身旁的男人开了口,惊走了她部分的睡意。
这男人不是不屑跟她说话的吗?怎么突然问候起她来,难道在打她什么坏主意?她颇有阴谋论地想,“看了。”因为不确定他在打什么主意,所以何安恩先说出一个最安全的答案。
听到她的回答,杜康点了点头不再开口,直到到了他们的楼层,电梯门再次开启。
杜康首先走出电梯,然后回头说:“去找个口罩戴上吧。”他说这句话并没有其他含意,纯粹只是觉得办公室里的冷气太冷、太凉,何安恩说话时会吸入这些冷气,加重病情。
只不过这句话听在何安恩耳里,却有着另一层更“深远”的意思,她以为,他是要她戴上口罩免得把病传染给其他人,所以刚刚他问她看医生了没有,也只是想确定她不会将办公室变成疫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