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
他究竟做了什么?策马疾驰在往太原的路上,一天一夜,他一刻也没有歇息。事实上是他根本不敢歇息。因为只要稍一停下,他便会忍不住开始想起她、忍不住要回头。
对于她,他充满了矛盾。
苏玉儿,这个奇怪的女人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而且紧紧缠着他不肯离去。就连现在他已经离她有一大段距离了,她却仍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这样的感觉令他心惊,甚至是有些恐惧的。
向来,他性喜平淡,许多事在他眼中是可有可无的,就连女人也一样;向来,他热爱自由,一个人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痛恨被人绑住的感觉——无论是行动上或是心理上的;向来,他冷静理智,没有太多无谓的情绪起伏。
然而,苏玉儿的出现,却扰乱了一切。
他喜欢她。
这点,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但,他却无法否认。正因为如此,事情才会发展到他无法控制的境地。所幸,他尚未铸下大错,也才能及时脱身。但此刻,他却充满了内疚和……不忍。
他竟然就这样丢下她一个人不管,将她留在那个小店里!万一她醒来发现他不在,然后看到他所留的字条,她会怎么想?
虽然,他并没有真的要了她,然而,她与他确实已有肌肤之亲,或许,她会认为是他始乱终弃,或许……
天!他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但光想到她可能哭泣的模样,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揪紧。无论如何,他都不该这么残忍地对待她!至少,他应该给她一个解释——虽然他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
“呀!”他勒住马缰,掉转马头。
他必须回去!万一她一时想不开……不!他不能就这样丢下她!
突然,马儿整个向前跪倒,他跟着失去了平衡,向前翻滚出去。他心上一惊,顺势翻了两翻,减缓前冲的力道,滚人路旁的草丛中。
才—滚下地,他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该死!都怪他心思太过纷乱,竟然疾驰了一天一夜都没让马匹休息,现在只怕马儿是筋疲力竭了!他倏地自草丛中站起,奔向跪在地上的黑马。
“让我看看。”他仔细检察马儿的情况,所幸除出太累之外,连方才突然跪下的冲力也没令它受伤。他放下了心,取出马腹侧袋中的水袋喂它喝水。
“抱歉,都是我不对,连累了你。”对着疲累的黑马说话,他却像是看到了她哭泣的模样。他不禁皱起了眉心。“希望你喝了水、歇息过后会好些。”他拍着马背。
他想回去,急切地渴望见到她,但……却害怕面对她。或许,马儿的扑跌是个警讯,要他别再回头?
唉,如果“踏雪”在这儿就好了,就算跑上三天三夜,它都可以陪他撑下去。
想到他的马儿,他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为什么“踏雪”会执意要留下?难道,马比他还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吗?
他回头,望向来时路。沙尘漫漫,一望无际。他忍不住要想,倘若现在走回去,还来得及吗?……却害怕
第六章
“客官?!您怎么又回来了?”看见来人,店小二惊讶得合不拢嘴。“而且,还弄得这一身……狼狈?您怎么牵着马不骑,却走着来呢?”
原先一袭白衫、玉树临风的客官,现在虽然英挺依旧,可却灰头土脸了。白衫上沾满了尘土、白靴脏得吓人,还……破了洞?他是遭抢了,还是怎么的?
“先别说这些,这匹黑马累坏了,先替我安顿它。”他把缰绳交给店小二。
若不是路上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安置这匹黑马,他也不会一路牵着它回来。为了带回这匹马,耗去他不少心力和时间,纵使他心急如焚,却也得耐着性子让它休息,吃草、喝水、恢复体力,就这样走走停停,才终于回到这间旅店。
“她……还在不在这儿?”他不安地问。
他怕她已经走了,却也怕她仍在这儿等他。虽然害怕,但他仍是回了头。
就算不是为了她,他也得安置这匹黑马,并另选匹马上太原吧?他这么告诉自己。当然,这只不过是他想回来找她的借口罢了。天知道光是牵着这匹马走回来的时间,就足以让他抵达太原,在客栈歇息了。
“他?您说的是那位小公子吗!他早走啦——”店小二语带暧昧地道。都已经走了几天,现在才回来找人,不嫌太晚了吗?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客官,不是小的要说,您那样丢下他一人,您以为他还会留下等您回来啊?要换作是我,当然也早走人了。”
虽然客人永远是对的、虽然他顶不赞成男人跟男人在一块儿,可眼见这种始乱终弃的情形,他还是忍不住要替弱者打抱不平一下。
男人被男人抛弃,也是会受伤的嘛!
“该死!”唐逸扬咬牙。店小二的讽刺他当然听得懂,但他毋须与不相干的人解释。现在他只想知道她上哪儿去了?“她有没有说要去哪儿?”
“谁知道啊!就您的那匹马啊,载着她,跑得跟风一样,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店小二摇摇头。
“踏雪”载着她离开?唐逸扬皱眉。“我不是吩咐你雇辆马车?”
“客官,小的当然有照您的话做,可那小公子不想搭马车,我总不能强迫他吧?不过依我看,他跟那匹马在一块儿应该是挺安全的。”
店小二说得没错。唐逸扬暂时放了心。至少,“踏雪”机灵、脚程又快,它载着玉儿是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小二,她要离开时,有没有说些什么?脸上的神情如何?往哪个方向走的?”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这……”店小二皱了皱短短的眉毛。这客官倒奇怪,先是自个儿丢下人家不管,这会儿却又像是失了心爱的东西似地回头来问东问西,连身上脏成这样也不在意。真不懂他到底对那小公子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我倒不记得了。好像没说什么、也瞧不出是开心还是生气,大概是往……那边走吧。”店小二往北方一指。
“大概?”唐逸扬扬起一道浓眉。北方?她不是要上太原,怎么会往北方地走?难怪他在回来的路上遇不着她了。只是……她和“踏雪”会上哪儿去呢?
“这个……人来人往的,小的实在是……”店小二摸着头。
“算了。”唐逸扬挥挥手。瞧这情况,再问下去也没有用。“我需要匹马。”
“还要一匹?客官,先前那匹可是我这儿最好的马了,剩下的都是些老马,跑不快的。瞧您也够累、够脏的了,您要不要先在店里住下歇歇,我再给您雇辆马车……”他忍不住窃喜。这会儿他又要大赚一笔了!
“够了!无论是什么样的马,给我一匹就是了。”唐逸扬已经开始显得不耐烦。“其余的,你用不着多管!”
“那……”喷,好心没好报!店小二伸出手。“客官,就算买匹老马,也得要银子吧?”
唐逸扬一扬眉。“怎么,上回给你的银子不够?”
“这个……客官,您知道,养马也是要银子的呢!小的赚钱不容易,一匹马一个价啊,您总不能让小的吃亏吧!”
唐逸扬面露难色。该死的他身上已经没有半锭银子了。“拿纸笔来。”他命令。
“纸笔?客官,咱小店是不收字据的喔!”店小二挑眉。
唐逸扬眯起眼,咬牙自中掏出一块玉佩。“这个,你可认得?” ,
店小二接过一看。掌心大的翠绿玉佩上刻着个“唐”字,再翻过另一面,则刻了“逸扬”两个小宇,上头还有着……京城唐门特有的印记?!“这……这是……京城唐门!您是——”店小二瞪大了眼。他不认得玉佩,但唐门产业甚多,路上到处可看到的唐门印记他可是忘不了。听说“唐门四少”每人有块识别的玉佩,该不会就是这个吧?这么说来,他是那四兄弟其中的一个了?� �
“用不着管我是谁,你认得这玉佩就好。我只消写张字据,盖上手印,你到唐门任何一家钱庄都可以领到银两。现在,我可以写字据了吗?”
“行、行!当然行!”原来是京城唐门的人,难怪这么阔气!他就觉得这客官相貌不凡、非富即贵嘛!
看来,“唐门四少”立誓三十岁之前不肯成亲的传闻是真的了。而且,他还知道眼前这个是为了什么原因……嘿嘿!回头他得找人问问,这个叫唐逸扬的究竟是“唐门四少”中的哪一个?这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有字据为证的事,可够他风光谈论好一阵子呢!
看着店小二越来越嗳昧的眼神,唐逸扬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这下,他的名声肯定是要毁于一旦了。苏玉儿啊苏玉儿,你真是老天派来治我的克星哪!“哈啾!,啥啾!、哈啾!、”苏玉儿用力拉住马缰,连打了几个大喷嚏,声音之大,连“踏雪”都给吓了一跳。
“讨厌!不知道是谁在说我坏话,害我直打喷嚏。”玉儿擤擤鼻子,忍不住抱怨着。“笨马!是不是你?”
“踏雪”摇头晃脑。
“哼!谅你也不敢!别以为你留下来等我,我就会感激你喔!告诉你,你现在可是在代替你那无情无义的主人赎罪,所以说,我没虐待你,算是对得起你了。”玉儿扁扁嘴。“不过奇怪了,咱们不是要到太原去找他吗?一条好好的大道你不走,净往弯弯曲曲的小路跑?这样真的可以到得了太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