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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上覆着丑陋人皮面具,一身青衣侍卫装束的严隽故意选择在此时上前。“好特别的鸟。”

  洛琼英闻声一震,才刚低下身子,正欲解下华方足上的信函,一抬眼见到有人影走近,又急急收回双手。

  “那鸟的脚上似乎绑着什么?”看出她眼底的慌乱,严隽故意作势伸手,想去解那信函。

  洛琼英心下一惊,双手将华方一抱,身子转了个方向,火烧火燎的将华方放飞,嘴上边急慌慌地道:“碰不得,碰不得!听说这种鸟会招来不幸,很可怕的,千万不能碰。”

  严隽心下暗笑,面上故作惊讶的道:“既是这样,你怎么还碰了?”

  洛琼英连忙辩称:“是我不好,不该在夜里吹笛,才会把它引来,我担心害了你嘛。”

  “原来是这样。”严隽了然一笑,面庞看似不经意的微微一偏,伏在暗的影卫随即明了他的旨意。

  影卫悄然无声的掠上林梢,拿出预藏好的小银弓,故技重施,将飞离水榭一段路的华方以石子弹落,飞快上前,解下信条,随后如黑影一般的退回暗处。

  洛琼英正巧背身相对,自然没发现,心神全摆在突然出现的青色颀影上。“你又擅自出了冷宫?就不怕被别人撞见?”见他没起疑心,她暗自松了口气。

  “这一带临近冷宫,每到夜里格外凄凉,除了胆量极好的人,没人会来。”

  “确实是如此,可我就是喜欢这里的安静清幽,虽然偶有奇怪声响,不过倒也不妨碍我来此图个清静的雅兴。”

  “足见你的胆量,比起一般人要大上许多。”还能想出装傻这一招,瞒天过海的骗了他这么长一段时间,可见她的胆识过人。

  “你也不差。巧遇两次,我正好都穿着白色大氅,你也没把我当成夜哭的女鬼,还敢走进水榭同我说话,可见你也是胆量过人。”

  严隽走近,皎然月光下,方才她一再用手背揉擦的缘故,唇瓣红肿如莓,不禁令他胸口一紧。

  偏偏此刻的他,是面貌丑陋的秦悦,不能任意碰她,只能强硬的抑下伸手抚摸那份柔软的渴望。

  许是发觉他眼底的光彩异常幽亮,洛琼英这才起了男女有别的防心,连忙垂下粉颈,局促不安的低道:“我还有事,今夜不便久待,这里就让给你吧。”

  她低敛着眸,急急想从他身边走过,却在错身的那一刻,手腕忽被他一掌圈住。

  她一僵,某种熟悉之感窜上心头,不禁抬头望向他,心中一阵讶然。

  明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可为何,秦悦这一握,竟然让她第一个念头便想起严隽。

  “今晚的月色如此美妙,何不留下来与我一赏?”严隽不愿放她走,只要摘下脸上丑陋的人皮面具,她便不会再以真实的面貌与他相对。

  虽然他大可拆穿她的伪装,用帝王之威逼她不能再装傻,可那样做,也很可能让她对他心生厌恶。

  至少,他看得出来,装成傻子的她,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严隽,而是她一昧的隐藏自己,不愿让严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不知怎地,脑中盘桓着严隽笑得妖娆的俊容,洛琼英猛一回神,如被火焰灼烧似的,急急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腕。

  “不了,你自个儿慢慢欣赏吧,我没心情。”语罢,她将手缩回大氅里,脚下越发急促的往前走。

  这回严隽没拦她,只是斜着眸光,目送她离去。

  直到那藕白色身影彻底消失在青石板小径的尽头,影卫才从暗处走出,将信条呈上。

  严隽接过,摊开绢纸,垂阵端详。

  近日可安好?

  吾内心甚是念卿。望卿莫忘那日盟约,吾亦会守诺,完成卿之心愿。

  看见信末落款的“丞尧”,凤目骤然一冷,寒霜随即覆上俊容,严隽抿紧了薄唇,将信条撕成粉碎,白屑洒落一地。

  景丞尧的口吻甚是亲昵,似乎将她当作妻子一般的看待,轻易便能看出他对她的情意。

  她呢?是否也心系着东祁太子,所以才会故意装傻惹他厌恶?

  景丞尧在信条上写了,会完成她的心愿,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愿?

  于我而言,再多的荣华富贵,也比不上海阔天空……倘若不是严隽灭了华捸国,又非得娶华棣的皇室之女安抚遗民,我早已逃到广袤之地,过着自由逍遥的日子,何苦在这座金色牢笼中自囚?

  那夜,她兀自低喃的娇嗓,忽然飘过脑海。

  返回紫宸宫,一把撕下人皮面具,重重甩在御案上,脱去了青衣,严隽只着一袭薄薄的锦色长袍,俊雅的面庞被熊熊怒焰霸据。

  他悟明白了,她的心愿,便是离开这座皇宫!

  她是他的皇后、他的妻,纵然她在暗中与他为敌,故意装傻欺瞒他,好让他厌恶她、漠视她,对于这些种种,他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可她竟然想离开他,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去!

  不,不可以,不可能!

  倘若他一直把她当作傻子看待,那也就罢了。偏偏被他发现了她真实的面貌,她的聪慧,她的娇俏,她的柔美可人,她渴望自由时的那股神采,谈及身世的淡淡哀伤,即便是她装傻的憨笑,故意想惹恼他的一言一行,全都紧紧攫住他的心。

  她与景丞尧的关系之深切,究竟到了何种程度?莫非早在她入金梁皇宫之前,便已经与他有私情?

  深浓的妒意在他心中作祟,遮蔽了理智,掩盖了冷静。

  再也不能吞忍!凤目甚是忿恼的眯起,严隽猛然一个起身,宫婢正好奉上热茶,一个不留神便被他撞翻了茶碗。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见茶水全泼上了严隽的锦袍,宫婢吓得跪伏在地。

  严隽瞧也不瞧一眼,神色冷峻的大踏步离去。

  一缕白烟自金色兽炉中飘出,遣退了宫人,洛琼英已解下外袍,只着一件单薄的锦白中衣,抽掉簪在脑后的珠钗,任由一头长发如流泉般的散下。

  忽闻殿外有杂沓的脚步声,她心念一动,才想去取披挂在屏风上的大氅,阵光一转,已见一抹高大拔长的身影走入殿内。

  严隽?他怎会在这时候来她的寝殿?洛琼英一时诧异得连装傻都忘了。

  “见到朕过来,你很惊讶是吗?”严隽直直走到她面前,泼墨般的一头长发在身后飘扬,凝聚怒气的凤目微眯,唇上却扬着一抹讽笑。

  “陛下……”

  严隽冷笑:“你又喊错了,不是陛下,而是严隽。”

  他是怎么了?被谁踩着了尾巴似的,眼底、脸上全盛满了灼烫的怒焰。她虽是困惑,但也深知切莫招惹一头发怒的兽,连忙挤开傻兮兮的笑,装得一副不懂他正在盛怒之中的蠢样。

  “对不住,我一时忘了嘛。”美眸笑得只剩下两道弯弯的眼缝,她一脸讨好的道。“你怎么还没睡下?莫不是夜里饿了,来这里找我一起用膳?”

  又装傻?对上他,她就只会一迳的装笨卖傻,却把聪慧的一面展现在另一个男人面前。

  严隽怒极反笑,散着勃勃热气的身躯忽然往前一靠,她心下一惊,脚步不住往后退,一个踉跄跌坐在床榻边沿。

  严隽不退反进,更拉起她一只手,紧紧钳困在大掌之中,她心慌意乱的挣扎着。

  毕竟自小长于阴盛阳衰的冷宫,对于男女之事虽非懵懂无知,但到底不曾与男子这般近身,饶是再聪慧,也甚难沉着以对。

  “傻子也会怕吗?”严隽冷笑,眼底的光焰足可烧毁一座城。

  闻言,洛琼英心口一窒,面上的傻笑略僵,甚感委屈的低声道:“你别吓唬我,我会怕……”不会的,他不可能发现的,绝无可能。

  严隽挑动墨染似的剑眉,笑里更添讥讽:“眹的皇后胆识过人,夜深人静都能独自一人待在水榭沉思,还能和冷宫侍卫相谈甚欢,不畏惧杀身之祸,通敌叛国,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心底一阵踩空,凉意漫过全身,洛琼英撤下了脸上的傻笑,美眸清亮的直视他。“秦悦是你派来试探我的?”

  严隽冷道:“试探朕的皇后,还须假他人之手吗?”

  洛琼英一怔,当即领悟。

  是他……他便是秦悦!想不到矜傲如他,竟然乔装成另一个男子接近她!脑中忽焉闪过什么,她眸光一亮,小脸流露出刹那顿悟的恍然。

  “秦悦……擒月,擒拿聆月。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

  “倘若不知道你是谁,朕又怎可能费心思,乔装成秦悦试探你。”

  想起她对秦悦侃侃而谈的那些话,同情秦悦悲惨遭遇的怜悯之心,洛琼英不禁又恼又赧。

  “既然早知道我是聆月,你何不直接拆穿我?”她忿然的瞪大美眸,胸口因怒气而急剧起伏。

  这些天里,他白日以严隽的身分戏弄她,日日与她共同用膳,在背地里取笑她装蠢卖傻的模样,到了夜里又化身成面貌丑陋的秦悦,试探她,套她的话,当真是可恨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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