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求饶了?”
“也不是。”
“景丞尧,你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不是玩把戏,而是想与睿帝谈条件。”
“与朕谈条件?”严隽语气极冷的笑哼一声,神态甚是傲蔑。“眼下你便要成为朕的阶下囚,死生全操在朕的手中,凭什么与朕谈条件?”
景丞尧笑了笑,轻轻扬起一手,指向东方,严隽凛眸望去,看见一道绯色的娇瘦身影被高悬在城楼之上,双手被反绑在腰后,美眸闭紧,眉心紧蹙,秀颜似雪一般的惨白。
登时,胸口狠狠一紧,心中似有什么碎了,痛如刀绞。
“景丞尧,你这是做什么?”转回阵,严隽满目震怒,态度却是异常冷静,反是教人越发不寒而栗。
“瞧见了吧?洛琼英便是我想与睿帝谈条件的筹码。”
“你千方百计从金梁皇宫带走她,此刻却把她当成与朕谈判的筹码?”
“我之所以会带她离开金梁,那是我与她之间有过承诺,我向来重诺,所以没有失信于她。而今,东祁国难当前,我若是一死,岂不是什么都没了?比起宝贵的性命、东祁国的生死存亡,区区一个女子又算得上什么?”
“景丞尧!”大掌猛然收紧,金刀陷入肤内几分,鲜红的血痕立现,严隽咬紧一口银牙,恨不能此刻便将景丞尧碎尸万段。
“她既是金梁皇后,也该值个价,就不知睿帝愿付出怎样的代价来换?”景丞尧忍下痛楚,面上依然带着笑。“我劝睿帝莫要冲动,如果我一死,我的影卫便会砍掉绳索,到时下场如何,想必睿帝应该很清楚。”
那城楼近百尺之高,若是捆在她身上的绳索一断,这一坠,必死无疑。
眺望着那方城楼的严隽凛紧了凤眸,胸口越发抽紧。
她这般信任景丞尧,景丞尧却将她拿来当作筹码,即便再冷静、再聪慧,想必她肯定是痛苦难耐。
“如何?一个不贞又通敌叛国的皇后,究竟值不值得睿帝拿一个东祁国交换?”景丞尧瞬也不瞬的观察着严隽的神色,即便有万全的把握,知道他爱琼英甚深,却也不免有丝忧心。
毕竟,一个女人与一个国家,孰轻孰重,想必无论是谁都会选择后者。
更何况他面对的,可是一个战无不胜的战神,一个不把世上一切放在眼底
第9章(2)
“你所谓的条件,便是要我退兵?”严隽嗤问。
“不单是如此,还要睿帝立下誓约,永不侵犯东祁。”景丞尧知道自己这一计着实凶险,但若不是那日他亲自试探过严隽,断然不会走这步险棋。
“只要睿帝同意,我便命人放了洛琼英;若是不允,或者你执意取下东祁国,哪怕我死了,我的影卫也会毫不迟疑的砍断绳索,让她从城楼上坠落而亡。”
景丞尧扬起笑容,睐向神情阴寒的严隽,金色的刀芒映上那俊美的面庞,凤眸锐如剑刃,刺得他背心一片麻意。
严隽……究竟会不会为了洛琼英,放弃东一祁国?洛琼英在严隽心中究竟有多少分量?
透过这一仗,便知分晓。
头好晕,好沉,身子好重,仿佛不断下坠。
洛琼英想伸手揉上额角,却发现不能如愿,笼罩在脑中的云雾渐开,她陡然惊醒的睁开了双眸。
心下发凉。
这里是何处?她垂眸,瞥见自己一双腿悬晃在空中,悚然一惊。
她的两手被反绑在腰后,两条胳臂大的粗麻绳从腰间往上交绕,一路沿绳而上……她扬眸,脸色当即一白。
她竟被悬吊在近百尺高的皇宫城楼上。
远处,那抹挺拔高耸的身影,手中横握的金刀,映入眼底,她一惊叫却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相距太远,她听不清严隽与景丞尧究竟在说些什么。
“琼英莫怕。”一声轻柔的安抚,引回了洛琼英的目光。
洛琼英抬头一望,城楼上,虞凝兰便站在影卫的身旁,一脸愧色又心疼的凝瞅她。
“母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是那晚药汤的缘故,我才会昏迷?”她茫然的问。
“琼英,莫怪母妃,唯有如此,才能保你与东祁国两周全。”虞凝兰幽幽地道。“莫怕,这绳索缠了精炼的细钢条,可以承受百斤之重,只有最精锐的刀斧方能砍断。”
“不,我不懂,母妃为何要这样做?是景丞尧的意思吗?”洛琼英不相信母妃会拿她来威胁严隽。
“不是丞尧的意思,是我要他这么做的。”虞凝兰道。
“为什么?”洛琼英难以置信的瞠眸。
“等会儿你便会晓得,为什么母妃会这样做。”
虞凝兰撇头望去,洛琼英心一凛,也顺势转眸,瞧见远处的严隽拿开了架在景丞尧颈上的金刀,景丞尧朝城楼这方望来,面露微笑。
不出片刻,占据了整片广场的金梁大军逐渐撤退,景丞尧命人取来了锦帛与狼毫笔。
严隽收起金刀,接过狼毫笔,不知在那锦帛上写了什么,写定之后便把笔摔在地上,神情甚冷的说了些什么。
然后……景丞尧满意一笑,回身领着严隽进了皇城。
洛琼英闭紧了双眸,心尖不可自抑的发颤。
她的耳边却飘来了母妃语重心长的柔声一叹:“琼英,唯有置身于生死关头,方能看出一个人对你抱着怎生的情意。”
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千万不是……严隽绝对不可能为了她,放弃他的霸业。
他气她,恼她,甚至应该是恨她的,断不可能为了她这个处处作对,又给了他无数耻辱的暗敌,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
他是不可一世的霸王,冷酷且无情,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亡国公主,一颗随时可弃的棋,他绝不可能为了她……
“把她拉上来。”风声从耳边掠过,洛琼英咬住颤抖的唇瓣,听见景丞尧下令。
随着影卫动手拉起绳头,缠缚在她身上的粗麻绳索跟着一寸寸勒紧,痛得她快不能呼吸,眼角溢出泪花。
悬吊太久,她的头很晕,有些反胃作恶,然后耳边传来严隽的怒斥,不禁抬起昏沉的眸望去。
身披金色铠甲的他,俊丽如斯,那总是冷傲睥睨的眉眼,此际刻满了震怒与不舍。
他单单使出一臂卷起绳索,便将她拉上来,颓软的双腿还未站定,就见他铁青着俊颜,探手帮她解开缠绕于身的粗麻绳。
她的鼻尖泛酸,眼前漫开一片水雾,皓齿死死咬住下唇,终于明白了何以母妃要这样做。
这个男人……真的爱着她。
完成霸业在即,他却宁可放弃,也要救下微不足道的她。
愤恨的抽掉粗麻绳,严隽瞧见她浑身发颤,秀容惨白,唇瓣被咬出一道血痕,美眸盈满泪雾,胸口不禁一拧。
可自尊心不容他端出温柔之色,压下了心疼,严隽冷着眉眼,嘲弄的道:“你用尽心机想逃离金梁,不愿当朕的皇后,如今你心爱的男子不顾你的生死,把你拿来当作一个筹码,你心下如何?是气还是恨?还是,后悔当初没有乖乖留在金梁?”
垂下粉颈,洛琼英哽咽着,轻轻摇头,半句话也吐不出口。
他以为她此刻的泪水,是因为景丞尧的背叛而流,却不知,全是因为他。
见她哭得双肩剧颤,腿下又直发软,几乎快站不稳,严隽心一紧,故作粗蛮的将她扯进怀里。
一旁的景丞尧见了,扬唇一笑,讪讪地道:“睿帝的胸襟可真是宽大,竟能容得下通敌私逃的不贞皇后,教人好生佩服。”
严隽眼中只有怀中的人儿,丝毫不为所动,洛琼英却抬眸望了景丞尧一眼,瞧见他眼底的歉意,心中不由得一暖。
她明白,景丞尧故意让严隽以为他们两人关系暧昧,又搬出这些话来刺激严隽,其背后的真正用意,是要让她看清楚,严隽有多在乎她。
“琼英,你莫要怪我心狠。”景丞尧当真是演足了戏,这会儿又端出了负心汉的无耻模样,装得维妙维肖。“若不是睿帝这般在乎你,我又怎会想用你来换取东祁国的百世安宁。”
百世安宁?洛琼英闻言一怔。
严隽不仅仅是退兵,还与景丞尧订下了永不侵犯的盟誓?
美眸一颤,隔着迷蒙的泪雾,她望向面色冷峻的严隽,他敛着一双凤眸,只专注的凝睇着她。
……“世人皆知,睿帝所向披靡,智勇无双,却没想到,原来金梁皇后便是睿帝的软肋。”景丞尧嘲弄的言道。
“琼英啊琼英,虽然我不要你了,可至少你还能跟着睿帝回金梁,继续当金梁的皇后,比起当东祁的太子妃,岂不更好?比起我这个负心郎,睿帝对你可够痴心的了,要怨,便怨你错爱了我,莫要怨我。”
“景丞尧,你说够了没有!”不想再听到景丞尧故意拿话刺伤她,严隽搂紧了怀中发软的娇躯,侧过身子,冷冷一睐。
景丞尧扬扬眉梢。“说够了。如今人已交到睿帝手上,睿帝的影卫还在后方守着,应该不需要我送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