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张大哥!”一阵阵呼喊声,自远而近。
来了!他全身戒备。
“是——小陈?!”察觉到他身上的紧绷,她按住他的臂膀安抚道,“别担心,只是小陈。幸好,他没有被李金富捉去。”
他没有理会她的话,握住马缰,面对着声音的来源。
“云姐!张大哥!我……我们……大家……”小陈骑在马背上,自远驰近,直到来到两人面前,他已经气喘吁吁。
“小陈,你什么都别说,我都已经知道了。”千云急急地问,“其他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大伙儿……李金富趁你们不在,把所有的人都给捉住绑了起来,送到城外西郊的木屋关起来了!”
张弘毅了然于胸。
对方因为久不见他们上钩,所以派了个人,换了个诱饵,试图再多施些饵。只可惜,骗不过他。
“城外西郊?他们有多少人?大伙儿全都平安无事吗?”骆千云焦急地问。“那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有其他人跟你一起逃出来吗?”她往他身后张望着。
小陈摇头:“不,云姐,就我一个人。我——我不是逃出来的,是那个李金富,他没见到你和张大哥,就放我出来!要我找到你们,然后他说……”
“说什么?”
“他说你和张大哥要是不去,他要把坊里的人全都杀了。”小陈痛呼。
“包括你吗?”张弘毅冷不防问了一句。
小陈整个儿愣住了。
“冰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活,你这么说,好像小陈是……”说到一半,她再也说不去,震惊得无以复加,“小陈你……”
空气似乎在瞬间凝结。
大伙儿都发现了,却谁也没有多说一句。
“不要逼我。”小陈后退,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发现,“我……他给我的银子比我在锦绣坊三辈子赚的都还多。我还年轻……我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而且,如果我帮他,云姐你就会一直留在螺石镇,就不会被一个外地来的男人带走了。”
只是为了这样的原因?她心痛,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被她的眼看得心慌:“云姐,你答应要一辈子守着锦绣访,和大伙儿在一起的,我……你要食言.我只好帮助李金富。”小陈辩驳。
“我从没有说要离开!”她不明白。
“你会的!谁都看得出来,你爱上了京城来的男人。我们都知道,你若跟他到京城去,就会一去不回了。锦绣坊没有你;根本什么都不是,我当然……我必须保护我自己!”
谁都看得出来,你爱上了京城来的男人。这话令她如过雷击、她瞥向他,眼神却与他不经意地交会。
刹那间,像是有一股电流窜过两人。
她的心思意明显到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而她,却备受煎熬。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成如今的局面。那么……那场火……“小陈,除了你……还有谁?是你放的火吗?”她的眼已蒙胧。
“没有别人。”小陈不敢看她,也无法直接回答,“但那场火不是我放的!我绝不可能亲手放火烧掉锦绣坊!我以为,李金富只是要弄场小火骗你回头,没想到,竟将锦绣坊烧成了灰烬……”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张弘毅冷然地道。
“不,别这样说——”千云阻止他,“都是我,所有的事都是因我而起,小陈只是个被李金富利用的棋子,不能怪他。”她滑下马背,握住小陈手中的马缰,“小陈,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不会怪你。你走吧,我现在就到城西去,亲手解决这件事。”
小陈坐在马上,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缰绳。一则因为害怕,一则因为愧疚。他怎么也没想到,云组竟不怪他,而且还将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他想起平日云姐是怎么待他、怎么对大家,他不禁悲从中来,愧由心生……
“云……云姐……”小陈“咚”的一声下马,整个人跪在地上,“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家——”
“小陈?!别这样!你快起来!”她拉住他;“我都说不怪你了”她的眼泪忍不住落下,“你别这样”
他也不过是个大孩子啊,她心疼地抱住他。
“男儿有泪不轻弹,如果你有勇气流泪,就该有勇气挽救你犯下的错。”张弘毅开口。
“救?”小陈抬头,抹去脸上的泪痕,“现在都已经是这样了,该怎么挽救?”如果还有挽救的机会,他愿意付出一切。
张弘毅点头:“李金富放火烧锦绣访,我已经找到了物证;现在,就只缺你这个人证了。”
“物证?人证?”千云惊讶,“你哪来的物证?”
“李金富和他的家仆当天所穿,沾满火药的衣物,以及李家私造火药的地窖,再加上小陈的证词,以及李金富和他爹为恶的多项证据;数案齐发,其中任何一条,都足以将他打进大牢,永不翻身。”他缺的证据,已经齐全。
“可……李金富宫里有人……”原来,那几个晚上,他是忙着去搜罗证据,而她,却还因此错怪他。
“我们宫里也有人。”他笑,“你忘了将军和夫人吗?”他早已飞鸽传书,请将军进京面圣,此刻,只怕钦差早已在往螺石镇的路上了;而他也还没告诉她,将军和夫人,这时应该也已经在往这儿来的路上了。
“冰块!你……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激动地捉住他。
原来他什么都替她没想好了,可气人的是,他却什么也不说。这死冰块,到头来根本还是那个性子。
他只是拍拍她的头,像是在安抚一个孩子。
她不满这样的回答,却也只得接受:“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证据都有了,不是得上官府去吗?可官府里都是李家的人 “我们现在推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到敌人露出马脚,自投罗网,这次战争就宣告结束。
他有的是耐心,使敌人没有。
* * * 十天后——
锦绣坊里又再度恢复原有的生气和营运。
铁差比他预期的还要早到,就在当天,太阳要落山时,在众目睽睽之下,钦差带着兵马,找到了李金富和所有的人,人证物证俱全,就地收押。所有的人全又回到了锦绣坊,包括小陈在内。没有人再责怪小陈,除了小陈自己。
“骆姑娘,怎么不给你当家的再试些新颜色?反正他在那儿站着也是站着,能替你多赚些钱不是挺好?”坊里,王家的太太好奇地问。
“嗯?啊!”千云回过神来。
“是啊!瞧他生得挺俊的,颜色染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好看,瞧,我就没见过哪疋布像上回那样好看的。骆姑娘,你好歹再试试嘛。”
“哦、哦、好。”骆千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里想的跟耳里听见的,全是两回事。
李金富一干人全都被捉进了官府,那么多证据和重要人证的证词摆在眼前,只怕一时半刻,他是不可能再出来闹事了;重建后的锦绣访也开始恢复了往日景象。她本来应该高兴的,可现在,她却一丝也开心不起来。
他……是不是要走了?她望着他英挺的侧面,心底五味杂陈。他真……舍得下她?
这些天,他根本没跟她说上几句话,甚至,连正眼也没空瞧她一眼。虽然是因为忙着衙门和坊里的事,可再怎么忙,他也不该一句话都没说啊。
要走还是要留,至少他得说个清楚。否则!她一颗心像是悬在半空,怎么也放不下。
而且她暗忖——自锦绣坊竣工,她搬回自个儿房里住后,他就没再在她房里出现过了……这让她一阵心慌。
难道,他厌倦她了?
可她明明、明明可以确定他是在乎她的。
要不,他怎么可能为她做这许多;要不,他怎么可能和她——
但,他就要离开了。他是将军府里不可缺少的武将,领有皇命,不可能不离开。他真要一走了之?他从未对她说过什么,就算有,也是些不着边际的话。她弄不清他的心思、看不透地的真心,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而她自己呢?她爱他、她可以确定。
但他什么都没说,她便什么也不能做。这让她觉得如坐针毡。
如果,她真要找他问个清楚,那她要问什么?又该怎么问?
她该怎么办才好?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他就这样轻易地离开。她摇头。至少,她得要他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但另一个难处是,她却不希望他是为了孩子而要她……
这样不行、那样也行不通。老天!她想得头都疼了。
这么多这么多的问题,她该如何解决?按着自己尚未隆起的腹部,她稍稍平静下来。直到现在,她终于可以了解,当年水柔一个人怀着孩子出现在螺石镇的心情。
不过幸好,她不是水柔,而如今的境况也不会比当年更糟,这让她安心不少。水柔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都可以度过,她也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