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退货将军看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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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前,在打完一场漂亮的胜仗后,主子却只以部下用心呈朝廷,便将北地军务,连同朝廷犒赏赐封全部交由赵副将暂时全权统筹,而后自己单人独骑,奔驰千里赶到了南方,到少夫人在的常州乌木镇上。

  昨晚,萧一是亲眼见到的,主子风尘仆仆地抵达时,原本俊朗的脸庞满是胡子拉碴,整个人活似在荒山大漠流浪打滚了大半辈子的草莽汉子,哪还有半分名门贵公子、伟丈夫的潇洒飒爽?

  而且他一个强悍的男人,手足无措地伫立在熄了烛火的石屋外,一站就是大半夜,怎么也不敢伸出手去敲门,看得萧一和一干暗卫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后来主子瞥见水缸里的水已快空了,又不顾他们的拦阻,亲自去挑了几趟水把水缸注满,而后才沉默地跃上石屋屋顶,就这样呆坐了一夜。

  萧一如今只盼,主子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挽回主母的心。

  傅良辰开始觉得自己出现幻觉,要不就是附近闹狐大仙了。

  起初,是水缸的水常常用不尽,天天都是满的。

  接着川芎田里的杂草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大半。

  再来是屋顶上破了的两片瓦突然修好了,连那床棉被里的棉花都像是突然变厚了、暖和了不少。

  而今天,她盯着柜子里满满的鸡蛋,惊疑不定许久。

  “是谁在同我玩笑吗?”她喃喃自语,忍不住再去掀开下面那一格放置菜蔬的地方。

  果不其然,里头满满当当装的都是新鲜脆绿得彷佛能滴水的菜,而且上头还用竹叶包了一大条的腊肉。

  她霍然起身,惊悸又忐忑地环顾着四周。

  是谁?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老管事吩咐人送过来的?或是那位阿荣哥?可是药田离这里不远,她并没见过有谁人自药田边的小路经过。

  “请问是哪位好心人,特意为小女子送这些菜蔬食物的?”她吸了一口气,扬声问道。

  山风徐过,四周静谧。

  傅良辰心下越发疑惑不安,苍白的面色微微紧绷着,带着戒慎之情慢慢地退入石屋里,砰地关门落闩。

  “该死!我吓到她了。”萧翊人满脸胡碴,一头黑发随灯灰在脑后,悄然自屋顶上探出脸来,懊恼不已。

  他已经在这儿守了半个月,却始终不敢露面,可要他眼睁睁地看着瘦弱的妻子挑水、除草、翻土做着粗活儿,还吃不饱穿不暖的,他怎么也忍受不住。

  可是趁她去药田的时候,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做的这一切,却又吓着她了。

  “小辰,我真没用。”他伸手爬梳着头发,俊朗的脸上越见沮丧和无措。“我要怎样才能算是待你好,才能稍稍弥补你,能让你高兴?”

  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原来是这么无能!

  萧翊人浓眉紧蹙,失神落魄地坐在石屋顶上,纵然身曝在当空烈日下,依然觉得心口空荡荡的,一丝暖意也没有。

  又过了几日,他强迫自己别一下子便将东西补足得太刻意,所以她用了两三枚鸡蛋后,他再偷偷地补进一枚,菜蔬也是,还有水缸里的水,他努力地维持着半满不满的样子。

  初夏雨水开始多了,药田里的杂草总是冒得太快,他若没有帮着拔,她又得要辛苦地动到什么时候?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当傅良辰进了镇上再回来后,再进了小石屋半晌,随即拎了一个大大的包袱、一身远行打扮地走了出来。

  他的心跳瞬间几乎停止!

  她要去哪里?她又要走了吗?为什么要走?

  眼见她将包袱绑在身后,一步一步慢慢走远,伏在石屋顶上的萧翊人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了,如大鹏展翅般飞跃而下。

  第9章(2)

  “你要去哪里?”

  傅良辰一惊,抬眼看清楚是他后,小脸霎时一白,满眼防备地盯视着他。

  原来竟是他?可怎么……会是他?而且还狼颜憔悴成这样?

  她只觉耳际响着又急又重的心跳声,胸口一阵发冷一阵发热,所有深埋在心底最深沉的怨慰与痛苦、愤怒,在这一刹那铺天盖地而来,可她越是悲愤,语气越是冷静。

  “萧大将军,”她笑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您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吗?”

  “小辰。”萧翊人心口一痛,黑阵盛满了畏惧和痛楚,哑声道:“别这样咒自己,是我对不起你,我伤你至重至苦,你打我骂我出气,就算拿刀砍了我,我也任凭处置。”

  傅良辰愣了下,随即怒上心头来,冷笑道:“大将军说笑,您这般低声下气的乞颜讨好,岂是我一个下堂妻受得起的?”

  “你身上的箭伤还疼吗?”他眼眶热了,低声道:“听说,你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还几度高烧不退,身上有落下什么病根吗?阴湿天的时候疼不疼?”

  她喉头一紧,泪水险些失控夺眶而出,又咬牙咽了回去。“萧大将军,我是死是活,已经和你没有半分干系。请你让开,我还有事,恕不能奉陪了。”

  “你要去哪里?”他急了,失态地一把抓住她,却在感觉到掌心下那瘦得彷佛只剩一把骨头的纤弱手臂时,胸口重重一撞,疼得他声音都有些颤抖,“小辰,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眸光里满满的痛楚焦灼、温柔疼惜,曾经出现在她最美好的梦里过,可是这十多年下来,一朝梦醒后,她便再不相信、也不再需要这些骗人的假象了!

  所以现在,他又来装什么情深眷眷的痴心男儿?

  傅良辰眼底盛满苦涩,却是冷冷地笑了起来,只觉这一幕真真可悲至极。

  他想骗的究竟是她,还是他自己?

  “小辰……”萧翊人被她笑得心下一阵绞拧,无措地唤。

  她欲将手臂自他掌心里挣脱开来,他不敢强迫她,更怕伤着了她,只得松开了手。

  “萧翊人,”她语气漠然地开口,“你不觉得这一切真的很可笑吗?以前,我苦苦追赶着你的背影,千方百计讨好,你视若敝屣,可当我心都死了,手也放开了,你现在才来对我稍示温柔。你说,这不是世上最滑稽的一件事吗?”

  “……是我的错。”他闭了闭眼,只觉满腔痛彻心扉的自责,声音瘠哑而无力。

  “我罪无可抵也无话可说,可是……我不能没有你,小辰,只要你回来,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可我不愿意了。”她再也不为所动。“以前,再苦再难,心里都是甜的,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值不值得,端看愿意不愿意……当时,我为了你,就算要我立时为你死了,我都愿意。”

  “小辰……”热泪刺痛了他的双眼。

  “但自你带古瑶儿回来,告诉我,你要迎她为平妻,我的心就死了一半。”傅良辰一字一句地说着,像是情绪都流尽了,也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语气淡得像风吹过。

  “你喜爱她,厌弃我,甚至在生死关颁,你选的都是她而不是我,我剩下一半的心,还活得了吗?你告诉我,要换作是你,你还能活吗?”

  萧翊人心痛如绞,樵悴的脸庞上尽是深深的愧涩、悔愧,无言以对。

  “其实我在你身边从来就是多余的,你早早就懂了,可偏偏我不明白,一直傻傻强求,最终才招致如今这困窘难堪、两败俱伤的地步。”她疏离淡漠的目光透过他,望向虚空处。

  “所以,你走吧,去迎娶娇妻美妾,去过上你萧大将军荣华富贵的好日子,这一生,也别再为了萧国公府的颜面和所谓的责任,去做你不想做的事。”

  “不!”萧翊人紧紧抓住她的手,怎么也不肯她就这样离开他的生命。“不是这样的,我、我以为我只是拿你当妹妹,我……我受不了被逼迫、被算计,我一直告诉自己,你十几年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为了想嫁入萧国公府,想牢牢锁住我不放开……我痛恨被当傻子般对待,所以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从来不愿放在心里,我一直以为,我恨你……”

  明明不该再有任何感觉的,可听见那三个字,她的心脏仍然像是被赤红的烙铁重重烫着般,剧烈地痛缩了起来。

  傅良辰忽然很想哭,可更想笑,笑自己直到如今,难道心底还有一丝丝可怜透顶的巴望吗?

  “放开我。”她手脚发抖着,声音却冷酷如冰。

  “不,话没说完前,我不会放开你!”害怕她挣扎逃走,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固执地低吼了一声,终于恢复了一分昔日的强硬霸气。

  “若是要判我个死,要恨我到骨子里,那你也要把我的话听完。”

  “凭什么?”她高高地仰着头,又气又急地狠狠瞪视着他。

  “凭我喜欢你!”萧翊人一急,大吼着冲口而出。

  傅良辰僵住,有一刹地茫然、迷惘、不知所措,可随即回过神来,痴然的震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刻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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