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那之前,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这番老实的心声,盼有传送到他的心头里。水宁默默地垂眸望着他的头顶,而恰巧此时他也抬眼望着她,显露了抹略微稚气的单纯笑容。
“怎么一直盯着我?噢,该不会终于发现,我是个比靖云哥还好的男人吧?”
只要他改掉这种自卖自夸的缺点……
水宁翘起唇,扮个大鬼脸。“你还早得很!”
“哈哈哈!水儿姑娘讲话还是这么不给面子,就算假装一下也好,不要这样伤人嘛!”
“你是自找的!”
两人漫无天际地扯着无关紧要的话。彼此都晓得,这种伪装迟早必须揭开,但又都想要拖延那一刻的到来。至少水宁想要多一点和他这样斗嘴、瞎闹的时间。只有在这样的时间中,她才可以敞开胸怀地和他自然相处。
“呜哇——”
前方的尖叫,中断了他们的对话,水宁与子乔互望一眼。“你先去吧,我没关系,我会骑马过去的。”
“嗯,要是有危险,你就先回城内,知道吗?”
“你不用担心,我会的。”
见他率先消失在道路的彼端后,水宁压抑着恐惧,策着马前进。
她希望没发生什么事才好,如果那叫声是上一组巡逻的人马所发出的,那不就是说……靖云哥哥遇上危险了?!
第六章
有了上回的经验,这次再看到鬼卒,心里已不再那么地恐慌。
循着打斗的声音,知道自己接近战场后,水宁镇定地翻身下马,先把马儿拴在一棵树干上,借着浓密的灌木掩藏(庆幸自己生得娇小),而后探头探脑地观望前方的打斗——隔着大约三十身长的距离,可瞧见有三个鬼卒正围攻着子乔。
显而易见的,赤手空拳的子乔正节节败退中。
“在做什么啊?为什么不拿剑出来?这笨——”水宁哑然地一愣。莫非,他当真没有带剑在身上?
此时,一名鬼卒由后方捞住子乔的双臂,另一名自前面进逼,伸出长长的五爪。
呀!水宁差点尖叫,幸亏子乔灵活地挺腰,双脚腾空,飞踹开前面的敌人,并顺势往后再撞开另一人,成功解困。
捏完一把冷汗后,水宁心想若再不上前去帮忙,光凭子乔一人是应付不了那些鬼卒的!偏偏她手头上也没有武器,该怎么帮忙呢?有什么可以用来吓唬鬼卒的东西吗?灵机一动,她抓起地上的几根枯树枝,以随身携带的打火石点燃它。
“喝啊!”一声的冲上前去。
子乔还以为是哪儿冒出来的火把妖怪,定眼一瞧,这可不是他的小水儿吗?“哈、哈哈哈哈!”
暂时吓住了鬼卒的水宁,成功切入鬼卒与他之间后,气呼呼地瞪着那不知死活、还有心情笑的男人。“笑什么笑?你快点把火把拿去!”
“谢谢,这回换成我被你拯救。可是你拿火把遮脸的模样,实在很好笑。”接过火把,子乔即刻运用自如地把它当成剑耍,鬼卒们骇于热火的高温,也不敢再贸然进攻。
“因为我不想正眼瞧那些恶心的丑家伙啊!”与子乔背靠着背,水宁嘟着嘴解释。
子乔逮住其中一个鬼卒企图伸手抢火把的机会,故意抛高火把,引开对方注意力,再抬腿将对方踹倒,及时接住落下来的火把。一气呵成的动作利落至极,不得不叫人赞叹。
“可恶,我们先撤退!”眼看无法突破这两人联手摆出的火阵,鬼卒之一放完话,三人就分头逃窜开来。
“呼……好险、好险,我还以为这次注定要命丧黄泉喽!”
将手中的火把抬高,子乔笑嘻嘻地说:“水儿,多亏有你帮我弄来这么把好‘剑’呢!”
水宁脸一红。“你是蠢了还是疯了?为什么不带剑出来?”
“我有带啊!”
水宁一瞪。“那为什么不拔出来?”
指着水宁的小鼻尖,他坏坏地一笑。“好色喔,小水儿,这么想见识我那把热腾腾的天生肉剑吗?”
咳、咳咳咳!水宁尴尬至极,她生平头一次被人开这类的玩笑,这个不要脸的家伙!真难相信,前一刻还在生死关头,下一刻竟……不、不对,自己几乎被他给骗去,他是有心转移话题的。
“你少罗唆,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赤手空拳地和那些鬼卒战斗?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往后也一直不使剑吧?那分明是找死!我那天的确是说‘随便你’,可是你再怎么随便也不可以把这种誓言当真啊!我要你马上收回,否则我就去跟弥天大人告状,说你现在连巡逻的资格都没有!”
抠抠脸颊,子乔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商、子、乔!”
叹口气,子乔把双手放在她肩上,微笑地说道:“比起这些琐事,现在还是快点找出靖云哥和方吧!他们是上一组巡逻的人,我赶到这边的时候,只看到三个鬼卒徘徊在那边的断崖上,我担心他们是不是摔下去了。”
“咦?”
这句话让水宁脑中一片空白,除了靖云哥以外的事全消失了。她与子乔沿着断崖边搜索,边嘶声呼喊着,好不容易才听到一把虚弱的声音——
“……是水儿吗?”
“哥!”扑在崖边,水宁伸长脖子往下探望。
离她所在之处正下方的一块突出岩壁,一手抱着伙伴,脸色苍白的靖云也仰起头,露出宽慰的笑。“还好你们赶到,因为方受了伤,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躲在这边等待。”
“我们马上下去救你,你不要乱动。”
他们找了根粗壮的树藤,由子乔攀岩下去将受伤的方先背上来,能自由行动的靖云则自己爬上来,然后一起骑着马回到金华城内。
☆ ☆ ☆
况贤走出方的寝室后,来到众人聚集的大厅,一脸沉重地说:“方的伤势没有想像中的严重,是唯一一件可感欣慰的事。可是昨夜儿巡逻的九组人马中,就有三组遭到袭击,我们损失了两名伙伴。鬼卒们正蠢蠢欲动的迹象,已经越来越明显。”
“是京城来的那批人?”
“据我推测,近来这些偷袭者,不过是原本就在这附近行动的鬼卒。他们八成也得到风声,想要趁着大军当前,先逮到爷儿立下大功,好换得妖姬的毒药罢了。”况贤不齿地说。
“阿贤,我们是否该停止巡逻,专心防御城内?让那些偷袭者不断折损我们的人,再这样下去,到时候真有大军压境……”田齐不安地四望。“也许会应付不了。”
况贤咬着指尖。他也想过这问题,而令他无法下决定的理由,便是提早封城意味着另一个危机。现在城内正积极储粮、储水,做应战的准备,但这还需要几日的时间才能完全妥当,他们欠缺时间。
“不必这么悲观啦!”
“子乔……”况贤抬起头,和大家一样讶异地看着他。
一眨眼,子乔笑了笑。“昨晚上受挫的原因,是大家没防周全,现在不同,我们已经知道敌人不只来自京城,那么彼此做好呼应的动作,一组人马有难,另一组随即前往支援,我想应该可以抵挡得住这些四处流窜的鬼卒。”
“呼应?”田齐不解地问。“你是说用叫喊的吗?”
“嗯……那样可能不够明显。”搔着脑袋瓜,子乔苦思。
水宁战战兢兢地举手。“我有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你说说看。”子乔鼓励道。
“就是这种铁哨……”从怀中取出特制的漆黑小铁片,水宁放在唇边,一吹,立即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我在老家都是用这来驱逐黑熊。因为不时在山林间出没的黑熊很凶悍,我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只好做这玩意儿来吓唬它。这很容易做,给我一天的时间,我可以打造出上百个。”
“真的吗?万岁!你是我们的救星呢!”况贤眉开眼笑地说。“我得收回我先前的话,有你在实在太好了!”
“哪里。”
水宁羞红了脸。她才是,因为大家愿意接纳,她才有了全新的天地——一个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天地。过去的她,是个眼中只有哥哥,全心全意只知道守护那片狭小天地而奋斗的自私小女子,谁要想擅闯进来,她都不惜一切想把对方赶跑。
如今不一样了……
瞅着人群中,那绽开笑脸的黝黑男子。曾几何时,他闯入了她的世界、颠覆她的世界,并且引领她来到一个更生气盎然、充满着许多笑语的地方?这儿有哥哥、有伙伴,还有“他”。
察觉到她的视线,子乔转过头来,疑问地一挑眉。
水宁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他自然而率真地笑了。
他的笑容教她好心动……原来,人的美丑是不一定的,有时你会觉得这人很丑、很讨厌,有时又会觉得他好看得不得了,让人一直想盯着他瞧。
我对他是……
他对我又是……
游走在喜欢与爱之间的情愫,正悄悄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