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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冶简单几句便把事挑明了……她若要坐堂,亲自望闻问切,先踩过他的尸体再说!

  那时见他黑着一张脸,拉来凳子、大马金刀坐在门口,当真好气又好笑。

  大腹便便兼之临盆时候接近,她亦心知肚明,不能太逞强的,但与老大夫一块儿参详用药之方,倒还可行。

  后来仔细听过老大夫详尽的病症叙述,当天便以老大夫的温和药方做底子,去芜存菁再添新味,合开出两张药方,分别用来对付大人热症与孩童的热症。

  她之后更将“太阴医家”独门的“清热解毒汤”药方交予老大夫,请老大夫在大寨里广推,方子里的几味药草皆寻常可得,且煮法简单,清热解毒成效佳。

  正所谓内行人看门道,一得到那独门偏方,老大夫瞠圆眼、扯着白须直呼:

  “妙!妙!妙啊——”还想赖着继续跟“同好”尽情推敲琢磨,结果是连人带凳被孟冶扛到屋门外搁着。

  那一晚,她不知是思虑过度抑或体力大耗,入夜后竟微微发起烧,孟冶绷着脸整晚看顾,无微不至。她有些内疚,心里却也甜甜的。

  而老大夫为了在寨中广推“清热解毒汤”的功效,缺人手缺得凶,卢月昭自愿帮忙,大姑娘家做事果然伶俐勤快,很快成了老大夫的得力助手。

  这大半年来,老大夫时不时来访西路山中,亦会带卢月昭同来。偶尔遇事腾不出空,便吩咐卢月昭送东西过来,又或者像今日这般,替他过来取物。

  霍清若跟这位卢家小七姐儿,其实算不上亲近,但和平共处倒还可以。

  卢月昭对孟冶欲语还休的情思,她当然看得一清二楚,也许孟冶自个儿亦知。

  倘是之前未知孟回此人,没见识过孟氏佳郎为了隐藏欲念、自我保护,可以如何糟蹋、欺凌她的男人,且还见不得她的男人过上平静日子,好似他孟回大少得不到的,旁人也别想霸占……如果不是历经了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她此刻待卢月昭定然是不一样的心境和嘴脸。

  相较之下,卢月昭的心意干净且可爱太多……近乎盲目喜爱着。

  因长姐当年悔婚,所以喜爱的心情里亦混进浓浓怜悯以及歉疚。

  任何一个真心待孟冶好的人,她霍清若都当珍惜。

  希望他快活,不再苦。希望所有人待他好,有很多的温暖。

  希望凑合而成的这样一个家,可以给他归属感觉。

  希望他们之间的牵姅长长久久,而他不会后悔。

  “快午时了,肚饿了吧?”她低柔问,探手替盘腿坐在土石阶上的他抹掉额上和颧骨上的薄汗。“汤已在炉上煲着,菜和肉一大早便处理好,等着下锅而已,我手脚很快的,等会儿就能开饭。”

  似因她的主动碰触,孟冶纠在眉间的暗黑淡了些。

  他没答话,仅微侧脸挲了挲她软润掌心。

  “娃儿乖乖的吗?可被闹乏了?”她带笑眨眸。

  孟冶摇摇头,略宽的嘴几要拉开一抹笑弧,却在目光移向她身后时表情明显一顿。

  霍清若随他的视线转头去看。

  八成见他们夫妻俩举止有些旁若无人的亲昵,卢月昭悄悄退到榻篮边,趴在里边啃香桃的娃儿,啃得满脸、满身的桃汁和口水,孙红才搁下药篮子要拿帕子,卢月昭已抢先将孩子抱起,拿自个儿净帕帮孩子擦脸。

  娃儿在她怀里扭着,因那半颗桃子还落在榻篮里。

  “都弄脏了,黏乎乎的,要擦干净啊。”卢七姑娘很坚持。

  “下来、下来——要下来——要下来啦——”孙青也异常坚持,不喜欢娃儿被他不熟悉的人抱着,遂跳起来拉扯卢月昭的衣袖。

  “青弟别这样!”孙红略慌,忙过去制止。

  霍清若挑眉瞧这一幕,都不知该哭该笑,自家肥娃尤其讨厌人家擦他嘴脸,见帕子抵近,小脑袋瓜躲啊躲,五官都纠成一团了。

  她叹了口气,启唇正欲介入,一抹庞然黑影忽地将她完全笼罩。

  孟冶立起,越过她笔直走向纠缠在一块儿的一大三小。

  卢月昭见他走过来,登时发僵,动都不敢动,帕子还被娃儿叼去,抓在肥手里乱扯。孙红则死命拉着弟弟,以防他再扑去揪人家大姑娘的袖裙。

  只有小肥娃还扭扭扭,扭得要让人抱不住了。

  孟冶二话不说出手,将娃儿提抓过来,拿开缠住小肥手的帕子一丢,再弯腰拾起榻篮上被啃出好多小小齿痕的香桃,塞进娃儿怀里。

  “哂、咽咂……呵……”有得吃就开心。孩子眉开眼笑窝在粗壮臂弯里,糯肠般的小肥腿踢了踢,继续埋进多汁桃肉里洗肥脸。

  “呵呵……”孙青终于也安静下来,娃儿笑,他也笑。

  沈着脸把孩子“抢”回后,孟冶看也没看其他人一眼,转身便进了屋。

  他这是怎样?孩子突然不给碰吗?

  见卢月昭脸蛋一阵红、一阵白杵在原地,轻垂的眸子似乎闪泪光了,霍清若都不知该不该说几句话安慰。

  是说,她家男人到底闹哪门子别扭?

  孩子不给碰好,算了。那当着姑娘的面,把帕子扔地上,这是哪招?

  当众给人难堪,实不像他会做出的事,且还是对一个姑娘家……莫非……还在为卢家曾经退婚一事,心里不痛快,所以只要是卢家的人,他一见就讨厌?

  丈夫的阴阳怪气持续了好几天。

  霍清若发现,他近来常盯着她看,有时光明正大,多数时候暗暗静觑。

  她之所以晓得他在看,皆因那两道目光仿佛具穿透力,欲看进她神魂深处似的,若逮到他那追随她、探究她的眼神,那是因他根本不在意她知道,甚至可说,他多少存了点“恶意”,故意要她知道。

  男人心也如春风里的游丝,难捉摸啊难捉摸……

  “他长得真好看。圆乎乎,小手、小腿嫩嫩软软的,好可爱。”姑娘家正想探手去摸摸娃儿的嫩颊,又见这么做,实在太靠近那女人家丰盈的乳,一时间脸蛋羞红,有些局促地绞起十指。

  “谢谢。”听到自家娃儿被诚挚称赞,没有一个当娘的会不开心。

  霍清若抱着娃儿哺乳,孩子“哂哂——”喝得十足认真,五指箕张的胖胖小手挣出襁褓,贴在娘亲鼓起的胸房上,腴颊肥嫩,半掩的睫毛既长又翘……

  怎么瞧,欸,都觉她生的这只娃长得确实好看啊。

  她不知自己此时神态,垂阵瞧着娃娃时,淡淡秀容漾开薄光,眉眼俱柔,成一抹圆润成熟的风情。

  卢月昭几要瞧呆,绞紧的十指终于放松。

  第8章(2)

  “我……我可以抱抱他吗?”在娃娃吃过奶水,让霍清若抱在肩上拍拍背、打出嗝后,卢七姑娘眨巴两眼,禁不住问。

  姑娘家今儿个又帮老大夫跑腿,送来三小袋南方药种,说是想她“得空时”、“闲暇无聊时”,可以试种来玩玩。

  霍清若一听当真哭笑不得。 添了娃,为人母,她只有更忙碌,哪来闲暇工夫?

  老大夫明明晓得,却故意把话说得好听,然后待她真把药种出来,他老人家就颠颠地赶来采收,反正怎么算,都他得利。

  不过,当了娘亲果真不同,心都较以往软上三分,明摆着是吃亏的事,她也甘愿为之,总觉得为孩子多积些福德,那很好。

  她将裹着大红花布的娃儿放进姑娘家臂弯里。

  这次没有帕子扑鼻扑口,娃儿就乖乖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好奇张望。

  卢月昭小心翼翼收拢双臂,对着娃儿笑,低声却道:“姐姐……我、我迳自唤你姐姐,问也没问你意思,确实好厚的脸皮……”

  自嘲般笑,顿了会儿。“……姐姐,我如今也已十七,我爹娘……他们逼我嫁人了,可我……我……我不想嫁人……”

  不是不想嫁,而是想嫁之人已有妻有儿,即便孟冶光棍一条,她卢家的长辈们也不可能允婚。

  霍清若对她的执拗无法发恼。

  这世间谁要喜爱谁,心是自由的,又要如何阻挡?

  更何况,孟冶真的很好。是很好、很好、很好的好,值得所有人待他好。

  她也是不由自主就喜爱上了,万幸的是,她抢了所有先机,堂而皇之霸占。

  而既然掌握在手,就不会轻易放开。

  她的男人、她的孩子,他们是她的。是如今她的命中,最最要紧的存在。

  张了张口,实不知该说什么,霍清若暗暗一叹,伸手挲挲孩子嫩脸,娃儿似嗅到她指上熟悉气味,嘟高小嘴、皱着小鼻头胡蹭,表情一绝。

  卢月昭有些被逗笑,正想将孩子归还,身子突然僵住,两眸怔然。

  果不其然!

  霍清若回首,便瞧见暮归的丈夫伫足在竹篱旁。

  虽隔一小段距离,她仍清楚看到他沈霭压眉、面庞绷起,阴阳怪气再次发作。

  又是谁惹恼他?

  咦……咦?咦!他踏大步、拔山倒树而来,冲着谁啊?!

  霍清若傻眼,身畔的卢月昭忍不住惊喘,两人四只眸子全瞠得圆大,见孟冶来势汹汹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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