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没说完,便有人敲门进入,带头领进门的是一身干练打扮的女子,走在后头的是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员。
“不好意思,这两名警官要询问一下当时发生车祸的始末,他们需要做笔录。”
“安芬,你明知道少青的情况,怎么还在这时候……”尤芝欣念了女子两句,又朝警员说:“两位警官不好意思,我朋友经医生诊断是心因性的失忆症,她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又怎么告诉你们车祸当时发生的情况,这样不是强人所难吗?”她看了坐在病床上的梁少青一眼,继而注视孟安芬,本以为好友能够挡住这两名警员,结果似乎没有用处。
“刚才孟小姐已经带我们去医生那里了解梁小姐的情况了,不过我们还是得来询问梁小姐是否记得当时的情况,这是例行公事,尚请见谅。”警员客气说明来意。
“没关系,两位警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如果我能想起来必定知无不言。”闲着也闲着,她不介意病房多出两个男人,毕竟她需要一点生气。
“梁小姐,对于你在今年三月十一日晚上与丈夫一同开车出门还有没有记忆?”警员公式化地询问。
梁少青眨了眨眼,喔,原来她结婚了,那丈夫不就是她的家人吗?为什么他都不来探望自己?莫非是出了事?!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两名警员,她真的很努力想,但不管她多费力,脑袋依然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最后只能摇头。“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警官,你说我和丈夫一块出门,那请问我丈夫呢?”好友前来居然没提丈夫的事情,难道刚才令她难以启齿的事情与她丈夫有关?
两名警员相看一眼,最后望着一旁的孟安芬。
孟安芬也机灵地立刻开口:“少青,你丈夫因为公司的事情不得不出差,下个礼拜就会回来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两位警官,想必你们也了解我朋友的情况了,医生都说她最近不适合用脑过度,因此有劳警官仔细调查,我朋友也会尽力配合。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们也可以直接找我,我是她的律师,谢谢。”她一席话说得客气有礼又隐含魄力,一时之间两名警员似乎也只能到此为止。
“好吧,不过我们得提醒梁小姐,你当时所驾的车子遭人动手脚,应是有人意图对你不利,如果你有想起什么事情请记得和我们联络,最近出入也要多加小心。”说毕,两名警员随即离开病房。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梁少青才有种真的醒过来的感受──车子遭人动手脚,意味车祸并不单纯,有人想害她吗?!
为什么?
她终于皱了眉头,因为不明朗的事情,虽然忘记是好,但全忘了却不见得好,若真有人想对自己不利,她也无法防范。
“少青,你有想起什么吗?”尤芝欣仍不死心地追问。
梁少青垂下眸子,又摇头了。
“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眼前突然晃过一条弯曲的山路,一旁是山壁一旁是悬崖,接着又闪过两道光线,然后就像是关掉电视的那瞬间一样,画面终止回归于暗,什么都没了。“我头好疼,不要逼我了……”之前她也曾用心去想,无论有没有想到都没有事,没想到今天回想竟引发头疼。
“算了,不要逼她,她才刚醒没多久,我可不希望她又躺回去了。”孟安芬淡淡地说。
梁少青注意到有别于尤芝欣的热络,孟安芬就显得非常冷静自制,口气也相当淡漠,彷佛她今天只是来看不小心吃坏肚子而非躺在病床上整整三个月的自己。
她清醒已经一个礼拜了,未曾有亲人探病,只有她们两个人前来,由此可见她们应该是她最亲近的朋友,只是她却无法自孟安芬脸上发现关心,假如她们真是朋友,应该也是很不亲近的那一种。
“有没有人可以稍微跟我说一下有关‘梁少青’的生平?不必太深入,简略概述就好,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自己。”或许她外表看起来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她还是渴望得知有关自己的一切,至少可以不要那么茫然。
另外两人互看一眼,最后由尤芝欣开口说明:“少青,你是孤儿,和安芬是念同一所国中,我跟你们是在大学认识,后来成为最好的朋友,我是导游,安芬是律师,你是幼儿园老师。你的个性单纯、善良,没什么脾气,很好相处,无论是谁都会轻易喜欢上你。”
简洁有力,不过显然遗漏了一个重点。
第1章(2)
“我的丈夫呢?”所有人似乎都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面对这个问题,尤芝欣迟疑了,看了看孟安芬,意思是要她接手。
孟安芬不甚耐烦地开口:“你和你丈夫是在餐厅相遇,后来相恋,虽然事前我一再告诫你不要嫁给花心的他,那种没有爱情就会枯萎的男人根本不适合居家的你,但你偏偏不听非嫁不可,现在可好,你躺在这里,他却……”
“安芬!”听见好友差点就要说出秘密,尤芝欣连忙出声阻止。“你不是说少青刚醒来,难道你还想让她再度昏过去?”
孟安芬察觉自己失言,立刻噤声。
梁少青的目光在她们两人脸上徘徊,终于确定一件事──她们有事情瞒着自己。
“他怎么了?”她猜想应该和丈夫有关。
她和丈夫同时出车祸了,丈夫却为了公司的事情离开,再加上孟安芬适才所说的话,她已能拼凑出一些大概,应该是她执意要嫁的男人其实不怎么好,如今他们的关系恐怕也走到尽头,所以他才连一点夫妻情分都不顾念扔下自己──这应该就是她们想隐瞒的真相。
真难为她们了。
“你们说吧,我没这么脆弱,医生不都说我能醒来是奇迹了,还有什么挺不过去,你们说是吧?”她尽量缓和病房内的气氛,说也奇怪,她这当事人都不在乎了,为何她们竟然比她还担心。
“安芬,你来说。”最后,尤芝欣仍然闪躲这个话题。
“好。”孟安芬也不拐弯了。“那我就说了──少青,你躺在这里痛苦得半死,还不晓得何时能清醒,结果你丈夫不知道带了第几任的情妇去欧洲玩,完全不管你的死活,爱上这种男人,你真是瞎了眼!”
梁少青闻言呆住了。
尤芝欣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孟安芬,好似她说了什么非常不得了的内幕,后者则是看也不看她,目光灼灼直视乍看之下彷佛无关紧要的梁少青。
原来她的丈夫是带着情妇去出差了!
莫怪她们会这么生气,若换做没有失去记忆的自己恐怕也会难过,还好还好,这会儿她相当庆幸自己什么都忘了,即便是最亲密的丈夫,她对他也没有任何感情,没有感情就不会太痛苦,若有什么该结束的事情也能彻底一并解决,才不会遗憾。
尤芝欣见梁少青沉默了,以为她备受打击,瞪了一眼孟安芬后连忙安抚她的不安。“少青,你不要想太多,一切都先以身 体为优先,早点出院,早点让你的生活恢复正常,这才是首要,至于其它事情……日后再伤脑筋。”
梁少青乖巧地点头回应:“我知道,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恐怕现在仍是一片茫然,什么都不清楚的状况,现在我大概明白了,也十分庆幸我遗忘了,才不会花太多时间去伤心难过,现在我会先让身 体早日康复,你们放心。”
“少青……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连一点点都想不起来?”孟安芬忽然好奇地问,眼神略带质疑。
梁少青迎上她的目光,坦荡荡,毫不躲避。
唉,这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无论当事者怎么说,医生如何证实,旁人总是难以相信,她也不相信自己忘了全部,偏偏就是忘了,彻彻底底。
尤芝欣不太高兴地帮梁少青解释:“安芬,你在说什么啊!难道你会比医生更专业?医生说她忘了就是忘了,是心理因素的问题,这种事本来就比较难解决,我们应该要给她更多的时间,再者,如果少青想起来了也没必要隐瞒我们不是吗?”
相较于孟安芬的冷漠理性,尤芝欣就是明明白白站在梁少青这一边挺她。
“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梁少青歉然地表示,对于此,她也使不上力,只能听天由命,毕竟脑袋虽然属于自己,却并非她能控制。
尤芝欣连忙安抚梁少青。“你别理安芬,她是律师,就是这种一板一眼的个性,你才刚清醒,不要想太多,我们会陪在你身边,知道吗?”
“谢谢你们。”她诚心感谢。
这时,孟安芬的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手机银幕,直接走出病房。
“你别太在意安芬说的话,即使你们最亲密,她对你永远都是那个德性,不冷不热,不过一听到你出事,她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来医院,不仅替你张罗所有事情,帮你支付医疗费用,甚至还天天来探望你,不过最近刚好接了一个大案子所以没办法来看你,我昨天刚返台,接到安芬的通知,今天才能有时间来看你。”尤芝欣说着说着,有着浓浓的心虚,因为工作忙碌又经常要来往世界各地,有时一回来,就只想着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反而不如冷漠的孟安芬所做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