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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梗住。

  因为,房门前,站着霸下。

  他听见了多少?

  他的表情淡然,若说有些些忧虑,也是为她的病情而生,不像是听到金鲡银鲡那番胡乱瞎猜。

  霸下步入房内,来到床边,高大的身躯微弯、关心询问:「你觉得好些了吗?还有哪儿不适?」她自己也觉得怪,这次毒发,她没残了手、没瞎了眼,更没聋了耳,身体各方面不存有半点疼痛……

  仿佛发作时,难忍的剧痛,只像做了场梦,梦醒了,了无痕迹。

  他的眉心松放了些些,露出笑:「已能坐起了吗?不多躺躺?」

  「真的不用,我一点也不要紧,瞧,下床都没问题!」她挪臀,要证明自己安然无恙,不要他替她操心。

  小姐这是在做什么?!这种时候,正是装柔弱、扮可怜的大好时机哪!

  不趁机骗取八龙子心软,泣求着他,取仙果,保性命,却反其道而行,端出一副健壮样,是怎么回事呀?

  金鲡与银鲡满腔迷惑,想问又不能问,只能干着急。

  「那么,与我去个地方吧。」他扶了她一把。

  「哪儿?」

  霸下瞅了她一眼,瞳色翠青,深目浓邃,里头闪动了些什么,两泓绿眸染了淡淡的哀。

  他仍是回以微笑。

  「海仙洞。」

  第6章(2)

  「……海仙洞?」

  无双怔然,喃喃重复,仿佛他说着的,是要与她相约去跳万丈深渊。

  他刚口中所言,是海仙洞没错。

  「为、为何要带我去海仙洞?」她不由得语气僵顿。

  「海仙洞,取仙果。」他答道,已迳自动手将她抱起,往房外走。

  金鲡银鲡也呆在当场,做不出反应。

  「你怎会突然——」

  难道,他真的……听见金鲡银鲡那番胡言?

  不对,若听见,他神情不会如此平和,早该勃然大怒,斥骂她的坏心眼,数落她的虚伪,然后掉头走人,再也不管她死活,而非……

  「你需要它,不是吗?」

  来到宽敞外庭,霸下唤了声「光鲛」,一道耀眼白光如电劈下,教人无法直视,待白光趋缓,盘旋舞空的长鲛现形眼前。

  那是由他龙骨化身,战时能成兵器「水箭」,平时则以坐骑驱使。

  光鲛瘦长灵活,驰骋之速快如飞箭。

  他抱她坐上光鲛,她仍感困惑,无法理解,频频回首,问他:「你带我去取仙果——不会违逆了什么天条海条?!不会受罚吧?!」

  虽然,他愿主动领着她前往海仙洞,她该要心底暗喜,无须多问其他,只要顺着他,藉他之手获得仙果,但——

  一切,发展得太迅速,她来不及欢喜,却记得……替他担心。

  「当心,坐好,别摔下来了!」

  霸下阻止她乱动,在光鲛背上,若不留神,随时会发生危险;况且光鲛一奔驰,速度飞快,稍有松懈,被抛了出去可不是开玩笑。

  双臂将她圈紧,阻隔所有危机,两人靠得好近,他的声音飘在她耳边:「你想问什么,等到了海仙洞再说。」

  同时,光鲛如拽满弓的箭,唰地摆尾,化为疾光,驰射了出去。

  冲击的力道,迫使无双往后仰,撞进他的胸坎,背脊抵在那片厚实之间,即使扑面的海潮强劲猛烈,也无法将她震离。

  因为,身后,有他护着。

  连拍痛了颊的潮波,都被那只……高举于眼前的臂膀,全数阻隔。

  谁也没有开口,此刻就算谁说话,也会被潮声淹没。

  周遭景致急遽变换,海中光与影,交织错纵。

  深邃的蓝、浓沉的黑,一一掠过,照映着他掌间掌纹清晰,肤色模糊,指与指,修长,美丽。

  光鲛不负其名,如光似电,千里之距,由它驰骋,也仅止须臾。

  巨大的神佛塑像,沿岩山而立,耸然映入眼帘。

  佛像结跏趺坐,神情安宁,眸微敛,俯视万物。

  仙裳构之以石,雕功浑然天成,轻灵飘袂,毫无沉重死板,左右围绕仙兽、清莲、祥云,同为石像,栩栩如生。

  一尊佛,便是一整座海岩,山峦般雄伟壮观。

  光鲛放缓驰游,靠往巨佛,越是接近,越觉石佛博大。

  「这里……就是海仙洞?」无双脱口惊呼。

  她原以为,海仙洞只是处小洞穴,未曾想过会是这等光景。

  「洞口在佛手那儿。」

  霸下跃下光鲛,留她在鲛背上,光鲛紧跟他身旁,与他并行。

  「这一趟我本可自行来,无须占用你的休养时间。」他娓慢说着,稍有停顿,在无双正欲摇首,说出「你没有占用到什么……」之前,他再续言:「不过,取仙果,有我无法办到的情况,再加上你熟读魟医所借书籍,记得仙果各色用途,由你来取,自然最好。」

  「咦?你无法取仙果?」

  是职责所致?或是,有禁忌在身?

  霸下回视她,眸很亮……明明那么亮,却有一丝黯光笼罩着。

  「我看不见。」

  「什、什么?」她有听见他所言,只是难以置信。

  他是瞎子?

  她盯着他的脸,由他眼中,看见了憨呆的自己。

  不……不对呀,他完全不像盲人,数度相处,更瞧不出不便,他却突然说,他看不见?!

  无双急伸出手,要在他眼前挥舞,验证虚实,被他轻轻擒下。

  轻易就看出她的误解,霸下微微一笑,澄清道:「我并没有瞎。」

  「可你说你看不见……」

  「我看得见山,看得见海,看得见城中一景一物,眼前的人,眼前的事,也能看见你,身穿轻便劲装,削短发,模样伶俐,只是——我看不见『颜色』。」

  他面容淡然,说着「残疾」,却听不见自卑或遗憾。

  「我眼中的山,灰的;海,灰的;一景、一物,灰的,就连你……也是灰的。黑白灰,便是我所能看见仅有的颜色。」

  他笑着,这么说。

  翠如玉,碧青的漂亮瞳眸,竟然……藏有这般的残缺。

  「仙果颜色众多,我却只能分辨深了些的灰、或是浅色的灰,我无法看见哪颗红、哪颗绿,就算它近在咫尺,唾手可得,我也帮不上忙。」

  无双怔怔地看着他,耳朵听他说着,震惊自然是有,几乎是同时地回想起来,他总身穿鲜艳的衣裳,她嫌刺目、俗丽,认定赠衣的龙子,存心要看他笑话。

  原来,他的兄弟们都知道,七彩的色泽,由霸下看来,只是灰的深浅变化,他们不过是希望……他能看到更丰富的纹样设计。

  难怪,她问他:没有让你觉得,她仿似一朵鲜花,颜色娇嫩、粉致,想捧进手中,密密呵护……

  他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难怪,她任性说着:我只偏好黑色,其他颜色,在我眼中,皆显多余。

  他会牵起那样的笑。

  难怪,她赠他各色海,无心一问:最喜欢哪种颜色?

  他会涌现那样的眸光。

  难以答覆的神情;「我求之却难得」的苦笑;以及略带惋惜的眸光。

  她觉得好难受,一股酸涩,还有难以言情的复杂,涌了上来。

  「你……」她想说些什么,才发现喉头干哑,发不了声,仿似被谁捏住颈,连呼吸都困难。

  「我还能视物,日常起居也未有不便,比起眼盲之人,我幸运许多。」他倒乐观,反过来安慰她,因为她看来……像要掉眼泪了一样。

  错觉,是他看错了,绝对是。

  他亲耳听见金鲡与银鲡的谈论,字字句句,一清二楚。

  在图江城,这类戏码,咱们见怪不怪,什么吐血、昏迷、疯癫,全能造假出来,区区毒性发作,小姐当然演来惟妙惟肖。

  要是八龙子肯自动自发奉上仙果,小姐就省事多了,也不枉大费周章,演上这一出。

  再加上她清醒之后,三个女娃的对话,让他明白……她无心于他。

  她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回的示好,只有一个目的——仙果。

  既无心,何来怜爱,又怎会为他落泪?

  「所以你喝的药……」

  「还抱持一点希望,想看一眼……其他颜色。」

  「所以你看见的我,也是灰蒙蒙的……」

  「我连自身龙鳞都已许久……未曾再瞧见其色泽。」这么说,应该有安慰到她吧?

  眼中尽是一片黑灰,那是什么滋味?

  没有红的花,没有绿的草,用着膳时,盘中全是看不出咸辣的颜色,别人开心赞美绮景炫彩,他却瞧不见半丝色彩。

  幸运吗?

  她光凭想像,都感觉害怕。

  「你千万记得,确定了仙果颜色,才动手去摘,一摘下,光鲛会载着你返回龙骸城,你去找魟医,我已交代过他,他会尽力帮你。」霸下边走,边叮咛吩咐,右手触抚光鲛绒毛,轻柔梳弄着,也要它听。

  「你不一起回去吗?」

  「我留下善后?」

  「……善后?」

  「海仙洞里有守果的兽。」他淡淡说道。

  她知道有,它还与霸下颇亲近,他擅的「善后」,是要安抚那只兽吧。

  第7章(1)

  两人抵达石佛之掌,与佛手相较,两人何其渺小,佛的一指,如千层之塔,高耸难攀。

  「没有看到洞口。」她左右张望,寻不到入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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