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云魁虽不满意但她已很努力,便笑着说;\"脆梅你们可以拿去吃了,明天还要继续努力。\"
练衣红听说可以动手了,忙把那两小碟脆梅分给金莲和银荷,伸手取颗脆梅塞进嘴里,含糊地问:\"明天还有脆梅可吃吗?\"
吕云魁颔首微笑。
练衣红见状猛点头。
\"好,我明天也会努力的。\"
于是,自这天起,吕云魁每天都以脆梅利诱练衣红习字念书,直到她差不多该腻了,妻子秦宓娘就改以另一种点心当奖赏。
* * *
桃花谢、李花开,日头高悬晴空、知了嘈嘈,秋风起、绿叶黄,秋霜降、瑞雪飘。
黑风寨后山,此时正值隆冬之时,枝头一片光秃,地上一片银白。
在两棵相偎相依的树下,有两座一新一旧的土坟,坟前伫立着一个火红的身影,高挑的身形、窃窕的身段,刺骨寒风吹得衣摆飒飒作响。女子身着单薄夏衣,却见双颊润红如桃瓣,双唇如点朱,毫不畏寒。
练衣红注视着那座新坟,自语般说:\"没用的臭老爹,区区风寒就能让鼎鼎大名的土匪头子一命呜呼,说起来是很丢脸的事呢。\"
她稍停顿一下又继续说:
\"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寂寞,我有金莲、银荷、二叔、宓婶婶,还有大家陪着我,倒是娘已经寂寞很久了,你去陪陪她也是好的。明年春天我就满十六岁了,黑风寨就要由我当家了,我一定会把土匪头当得很好的,你放心吧。我现在演练一遍咱们家最是自傲,也令江湖闻风丧胆的\'雷旋刀法\'给你和娘瞧瞧,我保证绝不会辱没咱们黑风寨的威名。\"
练衣红凝神静气,运功贯注于金刀上,起手第一式\"雷霆万钧\",金刀化成了一条金蛇向前疾奔而去,似要吞噬猎物般疾快,风中还隐隐有着闷闷的雷声。
第二式\"雷厉风行\",金刀一个横劈,不但附近的秃枝悉数斩断,劲风更将地上的积雪卷起,犹如一条白龙般向前狂奔而去,穿透强劲的寒风,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此时,距她身后十余丈远的大松树后出现一个身影,正是吕云魁。
吕云魁望着在拜兄夫妇坟前演练刀法的练衣红。两年前拜兄踏遍名山大泽,为爱女寻得了一颗武林人物梦寐以求,能增长三十年功力的\"朱果\",使得练衣红小小年纪即拥有武林高手苦修三、四十年的内功。原以为未满十六岁的她,无法承受这骤然丧父的打击,看来她是个坚强的小姑娘。
练衣红一招一式演练家传的刀法,金刀所扬起的积雪和飘下的雪花,沾在她嫣红的粉脸上,化为颗颗水珠,混合着眼角溢出的泪水,颗颗滴落于雪白大地上。
* * *
春阳暖暖的三月,一队从孝丰往杭州方向,由十余辆马车组成的旅队,正从莫干山的山脚下经过。
为首一辆铺设的十分舒适的双辔大马车,车上坐着一对男女。男子是个年近花甲,发须皆花白的男子,女子虽是绮年玉貌,但神态上却尽是世故与妖饶。
女子紧倚着男子,嗲声嗲气地说:\"老爷,还要多久才能到杭州,人家燕娘等不及要赏玩西湖的美景了。\"
身着寿团锦袍的胡谨,搂着他最爱的小妾,又是亲吻又是心疼地说:\"就快到了,走过这条山径,就到杭州了,到时候我就陪你好好的赏玩-番。\"
燕娘搂着他的大肚腩,嗲声说:\"我就知道老爷最疼我了。\"
\"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当然疼了。\"胡谨拥着爱妾。
这调情的话语传至第二辆马车上,三个年约二十五、六,紧邻而坐的女子耳中,不由个个面露怒色。
右边的女子说:\"真是厚脸皮,一天到晚就只会缠着老爷长、老爷短的。\"
左边的女子也说:\"就是说嘛,一路上只要听人说哪里好玩,就吵着要老爷带她去,她知不知道因为这样而耽误了不少行程。\"
中间的女子双目射出怨毒的目光,冷冷地说:\"去西湖玩有什么不好,我还希望快点到呢。\"
右边女子闻言,睨着她问:\"你不是最讨厌她吗?这会儿怎么反倒赞同她了。\"
左边女子也看着她问:\"你是不是气得失常了?\"
中间女子左右扫视一眼,冷笑说:\"久闻江南女子多貌美,个个似葱白儿细嫩,体态娇柔似柳儿迎风招展,秋波微转就能勾掉男人的魂儿。那只小骚狐除了会发骚外,有哪点比得上人家?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老爷的本性,她很快就会尝到什么叫冷落的滋味了。\"
\"没错。\"
左右两个女子唇边不约而同浮上一抹阴狠的冷笑。
坐在第三辆马车上的是一个四十出头,容貌秀丽、风韵犹存,气质高雅的妇人,身畔倚着一个年约五岁,睡得正香甜的小男孩。
中年美妇是胡谨的正室何氏。她和胡谨结发二十余年,两人一直膝下无子,这也给了性好渔色的胡谨大肆纳妾的借口,只可惜虽纳妾无数,却依然膝下犹虚。也许是她默默行善礼佛积得的福报,五年前意外有了身孕,并一举得男,胡谨老来得子,欣喜万分,何氏至此就再也毋须担心地位被撼夺。
\"老爷,燕娘听说杭州的\'宋嫂鱼汤\'非常美味,\'油炸桧,又酥又有嚼劲,燕娘好想品尝呢。\"
\"好、好,我一定带你去好好吃一顿。\"胡谨说。
这时,前方传采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瞬息间山径便驰来十数匹的骏马,马上之人个个劲装打扮,为首的是个身着红衣的少女,犹如一朵焰火。
驾车的马车夫拉紧缰绳,胡谨见状忙说:\"让给他们先过好了。\"
马车夫一脸的惊慌,却仍十分镇定。
\"让了也没用,镇定一点就能保命。\"
胡谨不懂此话何意,正待问清楚之际,十数骑人马已在马车前停下。
为首的红衣少女用那尚带着稚嫩的嗓音说:\"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命财。\"
胡谨闻官,顿时明白是碰上了拦路打劫的土匪了,这时后面亦传来马蹄声,探头往后看,只见后路也被十余骑人马给截堵了。
练衣红高坐她黑色神驹之上,娇喝道:\"马车上的人给我下来。\"
胡谨只觉得黑马上的红衣小丫头声音挺响的,态度也嚣张。
马车夫闻官,不加思索便全都下车来。
胡谨见状,也只好搂着几乎摊软的爱妾步下马车,双目直盯着少女身后那英挺威猛,年约二十四、五,像是土匪头子的英俊男子。
练衣红跳下马背,其他人也纷纷下马,把兵器抄在手上。
练衣红上前上下打量着胡谨,开口道:\"你就是那个专卖监生的礼部尚书胡谨是吧,我们黑风寨最近有点穷,你那些卖官的钱就拿来接济、接济我们吧。\"
胡谨惊骇莫名,为什么连土匪也知道他做卖官勾当?
\"不,小姑娘误会了,本人绝没做过这等事,姑娘不要轻信他人……\"
练衣红一挥手。
\"够了,我不想听你的狗屁废话!要命把钱统统留下,要钱就把命给我,不过命没了,钱还是我的。说!你选哪一个?\"
胡谨当真欲哭无泪啊,好不容易攒了几百万两告老还乡,准备享享后福,哪知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练衣红见他不吭声,便吆喝道:\"兄弟们,动手了,衣服不要拿,但藏在包袱里的珠宝首饰要统统给我搜出来。\"
黑风寨的一票人马听到命令,便开始上前动手搜东西。
第二辆马车的三名女子,见状就欲去护卫她们的珠宝,中间的女子更是向那英挺男子求情道:\"寨主大爷,求你们行行好,不要拿走我们的首饰。\"说完上前几步,无预警地把胡谨身边的燕娘推了出去。\"这个女人就送给寨主好了,她可是闻名京师的花魁名妓呢。\"
燕娘作梦也没想到会被人给出卖,急得想返回胡谨的身边,但双脚却不听使唤。
胡谨没想到小妾们为争宠,竟在这节骨眼上落阱下石,但为求保命,也只能默许了。
吴宗叡见他们全看着自己,心知他们定然误认他是土匪头于。
\"说什么屁话!\"练衣红突然怨声斥骂。\"本寨主要这个女人做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得养着她一张嘴。\"话落转首问道;\"你们有谁想要吗?\"
\' 黑风寨众儿郎们全摇头,有个今天第一次加入打劫行列的少年,甚至调佩着说:\"如果再年轻个十岁,我就愿意跑一趟把她带到杭州卖几个钱,可瞧她那人老珠黄的模样,搞不好倒贴人家还不想要呢。\"
这刻薄话惹得黑风寨众儿郎一阵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