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上楼时的声音虽轻,但祁琳仍有所察觉,接着便猜想她们大概又是来试探的,因此当身后传来一道劲风声响时,他打算更接近时才佯装低头捡东西而适时避开。
岂料正当他凝神静待好时机之际,身后却传来练衣红急切的唤声,一个不经思考的意念便回头察看,却见一只大花瓶迎面飞来,一瞬间的错愕后想再闪避已然不及,那花瓶结结实实地砸上了右额头。
老婆真狠哪!竟拿这么厚重的花瓶丢他。虽然玄罡真气立即产生防御作用,但祁琳仍感到仿如有颗巨石从天而降,那沉重的压力把他的意识瞬间挤压向深沉的黑暗。
小厅里的三女,六只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金莲和银荷压根儿没想到小姐会用大花瓶去丢,更没想到花瓶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姑爷的脑袋。
练衣红哀呼一声:\"相公。\"身形一晃,接住正往后仰倒的祁琳,急声问:\"相公,你有没有怎样?\"
祁琳用残存的一丝意识,看着面容已逐渐模糊的老婆。\"娘子,你--\"话未完即双目一闭,抚着额头的手也无力垂下。
练衣红见了,惊慌泪水瞬间奔流而出凄声唤喊:\"相公、相公,你不能死呀,相公--\"
正好有事前来欲向祁琳请益的吕云魁,一上楼就听见练衣红的哭喊声,急急入内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待见练衣红抱着俊颜苍白的祁琳直哭,他赶忙蹲身探探祁琳的鼻息和脉搏,幸好还算正常,接着便询问道:\"衣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练衣红抽泣着把事情发生的始末说一遍。
吕云魁听了顿感大事不妙,转首对已吓傻的两婢喝道:\"还忤在那里干什么,快去请羊大夫来!\"
金莲和银荷这才如梦初醒,两人匆匆下楼去。
吕云魁从练衣红怀中抱起昏厥的祁琳,走至床边让他平躺好,静等羊大夫前来诊治。
练衣红起身上前急问:\"二叔,相公……相公……会不会……\"她实在无法问出个\"死\"字。
吕云魁拍拍她肩头,安慰着说:\"不用担心,应该不会那么严重,不过……\"
\"不过什么?\"
吕云魁虽不想吓她,但还是把坏事说在前头比较好。\"不过有可能会失去记忆,或砸坏了脑子变痴傻。\"
\"什么?!\"练衣红完全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霎时娇颜苍白似雪,愕愣过后跪倒在床边放声大哭。\"不要、不要!我不要相公认不得我,我更不要相公变成白痴,我喜欢聪明的相公,相公---\"
乍见此景,吕云魁几乎不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从小个性就刚强霸道的练衣红,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曾如此失声痛哭过,即使是爹亲过世时,她也只是抿紧双唇默默流泪,而现在却哭得呼天抢地,可见祁琳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胜过任何人。
一会儿,羊大夫前来诊察过后说:
\"幸好花瓶稍偏了点,所以姑爷没什么大碍,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话落,羊大夫转首看着练衣红问:\"寨主,您上次说姑爷后脑勺肿了个包,拿回来的药应该还有吧。\"
上一次的肿包?吕云魁和两婢不约而同地看向练衣红,暗忖:原来他头上出现肿包已不是第一次了呀。
练衣红犹含着泪水的双目看了大家一眼,娇颜羞赧地飞上两朵红云,螓首低垂微点。\"还有。\"
羊大夫见了不由呵呵一笑。\"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回去抓两副药,让厨房煎了后给姑爷送过来。\"话落,起身提起药箱便下楼而去。
练衣红转身去取来药膏,轻轻地涂抹在祁琳额头的肿包上。
* * *
当意识从深沉的黑暗中渐渐上浮时,祁琳开始听到四周的动静声响。睁开双眼看见床顶,确认自己此刻正在睡房的床上,但额头那阵阵的抽痛,仍教他不由自主抬手摸了摸。好像比上次后脑的肿包还大。
这时,外头的小厅传来练衣红的怒骂声。
\"都是你们这两个死丫头害的,说什么相公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叫我一定要试探相公,现在可好了,你们两个要怎么赔我?\"
金莲和银荷双双跪在她面前,螓首低垂。已挨小姐骂千遍还继续被骂,两人岂止是狗血淋头而已,而是泡在狗血池里了。
祁琳昏睡了两个多时辰还未苏醒,练衣红既焦急又自责,懊悔之余忍不住把满腔的怒气发泄在两个侍婢身上。
\"都是你们这两个死丫头出的馊主意,叫我暗中试探相公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今天就砍下你们一条手臂做为惩罚。\"
话落,转身取来她的虎头大金刀,褪去刀鞘,回身高举金刀就欲斩下两婢的手臂。
金莲和银荷虽是满心的惶惧,但仍不敢起身闪避,两人只希望小姐下手俐落些,别让她们太痛苦。
睡房里,祁琳撑身坐起,掀被正欲下床,听见练衣红在外头大声怒骂,放狠话要斩断两婢的手臂,本以为她只是发发狠而已,待听见褪开刀鞘的声响,方知她是当真的,急之余也顾不得额头疼痛难当和意识仍感混沌,急急下床冲了出去。
\"衣红,住手!\"
练衣红正要落下的大金刀,因这声唤喊而不自觉缓了一缓。
金莲和银荷紧闭双目,暗咬紧牙关准备承受重惩,一声突来唤喊让她们本能地抬起头,却看见姑爷跌跌撞撞地从睡房奔出来,张开双臂挡在两人身前。
练衣红却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浑身散发着凛然无可挡的威霸气势,娇颜布上一层寒霜煞气,美眸射出两道似利剑般的神芒,盯着他冷冷地说:\"相公让开,我今天就要好好的教训这两个死丫头。\"
若换做一般人,被凶神恶煞般的练衣红这样注视着,早已吓得膝盖直打哆嗦了,但祁琳是何许人也,曾是大权在握的皇子,向来都是他把别人看得浑身发抖的分,即使此刻面对的是武功高过他多多的土匪头子老婆,他依然无惧。
金莲和银荷却是吓得魂不附体,十多年的主婢相处,她们知道小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祁琳面对已因愤怒失了理智的老婆,不由暗忖即使得泄底施展武功,也未必能救得了两婢,遂低声催促道:\"你们两个快走。\"
两婢回神,注视着姑爷英俊的背影,既想逃却又不禁迟疑。
祁琳见身后的两婢毫无动静,又见老婆眸中的杀气大盛,不由转首喝道:\"你们两个还在迟疑什么,\'小杖受之,大杖避之\',难道你们要让衣红一辈子都活在后悔的痛苦当中吗?快走!\"
金莲这才如梦初醒,起身拉起银荷,转身奔至楼梯口便直接往下跳。
气晕了头的练衣红,见两婢胆敢逃离,本能就想追上去。
\"这两个该死的丫头,还想逃!\"
\"衣红--\"祁琳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你冷静下来,再这么蛮不讲理,我要生气了。\"
这喝唤声让练衣红灵智为之一清,见他剑眉微轩,浑身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王者气势,又听见他说要生气了,霎时泪水盈眶,滴滴清泪滚滚而落。
祁琳总算松了口气,轻步上前拿下她手上的大金刀,舒臂将她拥进胸怀,柔声安慰。\"没事了,已经都没事了。\"
练衣红张臂紧紧地抱住祁琳,将头脸埋进他肩头,泣声说:
\"相公,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祁琳轻拍她背部轻语道:\"没有的事,我不怪你,你不要再自责,也不要对金莲她们乱生气了。\"
练衣红仍因自责而伏首他肩头低泣。
楼下,前来探视祁琳的吕云魁,一只脚才刚跨进门槛,却差点与由内往外冲的金莲和银荷撞个满怀。
吕云魁本能地往后退了步,皱起眉头问道:\"你们在慌张什么?\"
金莲和银荷看见了他,害怕和委屈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滚而下,呜咽着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吕云魁深吸口气,既为两婢暗呼好险,又庆幸贤婿适时苏醒,更佩服他有勇气以身为屏,替两婢化解断臂的危机,也免除练衣红将来后悔终生的痛苦。
\"好了,一切都没事了,你们现在就到我夫人的身边,让翠玉和桃若先过来顶替你们几天。\"
\"谢谢二爷。\"
吕云魁目送两婢离去,回头正好听见楼上传来祁琳的喝唤声,不觉心头一惊。他了解练衣红的个性,一旦失了理智,那简直比一头发了狂的蛮牛还恐怖,全山寨的人都知道这种时候不想遭殃的活,\"闪、避、逃\"是自保三要诀,那文弱书生的贤婿,可别呆头呆脑想以身斗\"狂牛\"啊。
当吕云魁因担心祁琳的安危而登梯上楼察看时,却在冒出半颗头看见小厅里相拥的两人后,又悄悄地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