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提到娘家是金刀冯家……」
程芷岚倏然睁开眼,「金刀冯家?」
「嗯,这名号你知道?」
「当然。」他的笑容里暗藏一丝阴冷,「那可是长泰赫赫有名的武将之家,和华岚这些年可没少打过战,真没想到徐万年竟然会娶冯家的女儿做老婆。」
「那这是不是说明他和长泰的确有勾结?」
「嗯,至少不干净。」
「那……」
「你该睡觉了,我好累,让我睡够了才有脑子想后面的事。从现在开始,闭嘴,睡觉。」
好一阵子没了声音,顾芳华又忍不住俏俏睁开眼,将头努力往上抬了抬,视线扫过他的下巴、鼻梁,望到他的眼眉——这个人真的喜欢她好多年了吗?虽然不敢信,但又真的想偷偷的窃笑,带着七分得意、三分甜蜜……嗯,不对,应该是七分甜蜜,三分得意?哎呀,算不情楚啦,总之就是有种幸福的感觉。
程芷岚这个人,其实真的很不错呢,她好像也喜欢他很久了似的,只是想不起来那个喜欢的起始点是在哪里……在哪里……哎呀,真的想不起来啦……
第10章(1)
清晨一早,徐万年就派人来问候,说是要邀他们两人吃早饭。
程芷岚暗自冷笑,「盯得这么紧,还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呢。」
顾芳华担心的说:「我陪你去见他!见招拆招,难不成他还敢在太守府里动手杀人吗?」
「不必,你在这里特着,我自己去见他就好。」见她满脸的不情愿,他又弯下身拍拍她的脸颊哄道:「乖!我若是和他翻脸了,还可以全身而退,若是身边带着你,想退也退不了。」
她不满的冷哼一声,「全身而退?打算把我丢下就跑了吗?」
「怎么会?」他微笑着递给她一枚哨子,「若是有急难就吹这哨子,我带来的那几个都是高手,同时陛下也允诺会派十几名武功绝顶的随雇在我左右,此时他们应该也在这太守府里,以此哨为号令。若是徐万年真的不要命敢动我,陛下的那些随息就能要了他的狗命。」
「原来你才是老奸巨猾的那一个。」顾芳华指着他笑,但心中大石总算是放下了。「但你毕竟受了伤,万一那老家伙突然……」
「哪来那么多罗唆的话,乖乖在这里待着。」
程芷岚丢下她便去见了徐万年,徐万年独自在会客大堂中坐着,桌上简单摆了几碟小菜,还有两个丫鬓在旁边伺候。
见程芷岚来了,徐万年起身笑道:「怎么就程老弟一个?顾姑娘难道还没起身?」
「男人谈重要的事,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是别跟来。」程芷岚微笑回应。
徐万年似明白他的意思,沉声对丫鬓吩咐,「你们先下去,没我的命令不得入堂内。」
程芷岚坐在徐万年对面,笑道:「徐大人一早叫我来吃早饭,结果却把丫鬓都赶跑了,怎么,我连口热粥都喝不上了?」
徐万年慢条斯理地说:「热粥岂能不给程老弟,只是你都说有重要的事要说了,我岂能不善解人意呢?」
「昨日有那丫头在身边,的确有些话不便透露,既然现下只有我跟大人,我就不妨实言相告。」他直视着徐万年,「实不相瞒,我是陛下派来宿城的秘密监军,听闻我们华岚和长泰、诏河这几日会有一战,陛下因听到不少关于太守大人的流言,所以特意派我来探查一下。」
徐万年的手在桌下慢慢握成拳头,他早己从特殊管道知道了程芷岚的来意,否则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把人强行接入府中,但他对程芷岚的了解不多,只听闻他是陛下的宠臣,并不知道其为人如何。猜想他不过一介书生,未必能有多大能耐,扣押府中之后,自己软硬兼施,不怕不能将他操纵于股掌之中,但是程芷岚这么早就和他摊牌,却是他未曾料到的,反教他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徐万年冷冷问道:「哦?不知道陛下听到什么中伤我的不实流言了?」
程芷岚沉默片刻,手指轻敲桌面,小声说:「关于令夫人的身世……」
似被人用针刺了一下,徐万年猛地瞪大双眼,「我夫人怎么了?」
「令夫人不是长泰金刀冯家的人吗?」
这一问让徐万年更加阴沉下脸,「是又如何?她不过是冯家的远亲,多少年不与家里人来往了。咱们七国之中互有通婚的事情多了,难道就因为这点关系,陛下便要疑心我吗?」
程芷岚连忙安抚,「徐大人不要动怒,只是这点小事当然不值陛下过问,只是您应该知道宫中最得宠的冯贵妃吧?她其实也是长泰人,当年是长泰送与陛下的三位美人之一,因她最得宠,所以留在陛下身边。我猜这冯贵妃说不定还与太守夫人是亲戚呢。」
徐万年模然道:「冯家家大业大,亲戚众多,未曾听内子提起过,兴许都是远亲。」
不介意他的冷淡,程芷岚再笑,「这也无妨,偏偏近日冯贵妃做了几件事惹恼了陛下,所以当别人在陛下耳边吹风说起徐大人的家眷也是长泰冯家人时,您想想陛下会怎么想的?」
「冯贵妃?她安居深宫能做什么?」
「军机她自然碰不得,但是后宫之中女人们的内斗,她可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前些日子,她先是吵着说肚子疼,哄得我家丫头去给她看病,结果得知是吃了有毒的蘑菇,逐了御膳房几个厨子,可仔细一想,御膳房何等重地,哪里会有连毒菇都不认得的人?
「不过是她为了安排心腹入御膳房而故意设的局罢了。而后她密告刘妃与他人有染、怀有身孕,并刻意交由皇后处理,使得皇后逼死了刘妃,令陛下一方面对刘妃探恶痛绝,另一方面又对皇后手段之狠颇有芥蒂。而冯贵妃在暗中操持,为的也无非是将皇后取而代之。」
他娓娓道来这些宫中秘闻,似说平常家事。徐万年听时故作平静,但是身子一直紧绷僵硬。
程芷岚继续说道:「可冯贵妃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陛下虽然宠她,就一定会答应吗?别忘了她可是外族外姓。华岚和长泰前几年还算交好,这几年被诏河挑唆,教长泰也不安分,陛下对长泰早有戒心,又焉能不留意冯贵妃的异动?也就难免会把徐夫人跟冯贵妃朕想上,猜测太守大人是否也有牵涉其中,而且……关于太守大人前一阵和诏河之战的不实传闻,不知道大人是否曾经听过?」
徐万年皱紧眉头,「本官身边没有喜欢嚼舌根的人。」
程芷岚笑道:「是,大人的家风甚严,我这一日一夜也算是有体会,但这些谣言您就算是不理会,传到了陛下耳朵里,您可知陛下有多震怒?」
「到底是什么谣言?」
「有人说徐大人为了向陛下多领赏银,和诏河一战有谎报军情、夸大战果之嫌,说实情为您歼敌三千,自损七千……」
「真是无稽之谈!荒谬至极!」徐万年气得一拍桌面,挺身而起,气得脸都涨得通红,「是什么样的奸佞小人竟然这样毁谤我的清誉?我徐万年为国尽忠,不求功名,但也绝容不得人这样任意糟蹋我的名声!」
程芷岚起身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肩膀,「徐大人不必动怒。陛下对于这样的流言本不相信,徐大人的为人陛下还不了解吗?但所谓三人成虎、众口砾金,谣言说多了,也就渐渐会让人生疑,再加上冯贵妃的事情,以及冯贵妃和您夫人出自同宗同族事,不得不让陛下两相朕想,有所怀疑。此次又逢三国混战,所以陛下特派我来看看,是想知道之前的传闻是否属实?」
徐万年冷眼看他,「那程大人的调查结果呢?」
程芷岚苦笑道:「在京城做官做久了的人,说实话,还真怕见血腥场面,陛下给我的是个苦差事,若不是我之前触怒了陛下,被撤了太傅头衔,现在急于立功赎罪,何至于揽下这苦差事?我本想到这里转上一圈就走的,但是既然被太守大人请入府里,也不得不向你全盘托出。我此次来,的确是背上这么一个不能说的任务,但我本心可无意和太守大人为难,还请您见谅。」
徐万年淡淡道:「好说,程大人这样和我推心置腹,我又岂能不善解人意?只是陛下对我误会己经如此之深,该怎样化解?还请程大人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年轻得很,入朝资历浅,满朝中能把我的话放在耳边听上一听的,太守大人是第一位,所以……我就只好再跟您说句实话,我是奉旨出京到宿城的,但实际上奉旨出京的却不只我一个。」
徐万年的眼底精光乍现,「什么意思?」
「你以为陛下就对我全盘信任吗?京官出京之后和地方官员朕手勾结、棍淆视听的事情多了,陛下生怕我到这边来装模作样的调查一番,就回去编些说词骗他,故而暗中派了密探跟在我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