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芷岚自称和顾芳华只是未婚夫妻,但是两人这样出双入对、同屋而居,言谈之中透着诸多暖昧却没有引起旁人太多指指点点,只因华岚的民风较之他国算是开放一些,否则也不会容下顾芳华这个女子入朝为官,不过,程芷岚这般不在意又张扬的作风也算是少见。
顾芳华一边配合他演戏,一边对徐万年的一举一动察言观色,趁四下无人时便和程芷岚说道:「他这么放心安排我们住在一起,倒不怕我们说好了一起跑掉吗?」
程芷岚和她款款踱步往小院子走,低声说道:「他是习武之人,只要在饭桌上看你的吐纳呼吸、言谈动作,便知道你一点武功都不会,不用怕我会带着你逃出这探宅禁院,就是真跑了也跑不远。」
「那……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顾芳华担心地挽住他的手臂,「只要你不乱动,他肯定不会对你怎样,好歹你是朝廷命官。你说辞官了,他没收到确切消息前是不会信的,若皇帝知道你到这儿了,却莫名其妙的捎失,改日皇帝找他要人,他就麻烦了。」
见他低头看着她笑,她不解地问:「看我干么?我说的不对?」
「都对,所以……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不过一句赞美便让她有几分小得意,只是担忧之心更胜,「可是你到底想怎么应对啊?」
程芷岚满是笑意,敌唇逗她,「你猜?」
「故弄玄虚!」她不禁伸手捏他鼻子。
他忽然将她抱起,哈哈笑着跑进院中的厢房。
一关房门,他将她放在地上,做了个嗓声手势,然后侧耳倾听了一阵外面的动静,小声说道:「一会儿你去和卫兵说,还想给徐夫人把把脉,问他们能不能给你带路?你引开他们之后,我从后院翻墙出去。」
「这就要丢下我跑啦?」虽然嘴上说着玩笑话,但她心里异常紧张,知道他这夜探之举危险至极。
程芷岚神情一敛,极其郑重的说:「你和徐夫人若是见了面,也不要东拉西扯,暗着打采一下消息。刚才她说她是长泰人,而之前己经有消息说徐万年和长泰、诏河暗通款曲,说不定这个徐夫人就是关键人物,你若是有胆有谋,就替我去套套话。」
「好!」她一口答应。
转眼问,程芷岚己经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顾芳华看他连蒙面黑纱都准备好了,这才确信他这一次真的是有备而来,虽然此事凶险,但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只因为是跟着他,身边有他,她竟没有一丝害怕。
要出门时,他拉了她一把,小声说:「注意自己的安全,如果什么都探听不出来也不要着急,全身而退就是了。」
「你才要注意安全。」顾芳华别扭的咬咬唇,「若是我回来时不见你平安回未,就到处嚷嚷,让你变成逃犯!」
他一笑,「好,一言为定!」
见他伸出小指举高,她先是一怔,接着也伸出小指勾住,两指相勾,如定盟约,生死不移。
顾芳华想见到徐夫人并不费事,徐夫人似也很喜欢她,再见面时还特高兴地拉着她的手,说她看起来真像自己的小妹。
顾芳华便趁势问道:「夫人嫁到华岚来,那您的小妹还留在长泰吗?」
提起家人徐夫人便面露黯然神伤之色,轻叹道:「是啊,她留在长泰,现在也嫁了,夫家是长泰人,我们要见面可不容易了。」
顾芳华点点头,「我小时候有些玩伴现在都嫁到外地去了,要再见她们也不容易呢。」
徐夫人看着她又笑道:「傻孩子,玩伴毕竟是玩伴,比不得亲姊妹的。唉,不过我们女人就是这样,嫁了就是夫家人了。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只剩我爹,我娘去世得早,家中又没有其他兄弟姊妹。」
「你爹一直都没有再娶吗?」
「没有。他心中记挂着我娘,所以……」顾芳华回忆道:「哦,不过在我小的时候,的确有不少人给他说亲,还有一次他差点娶一位千金小姐过门,可惜后来被我弄拧了。」
徐夫人听着好奇,问道:「怎么会被你弄拧了?」
顾芳华笑道:「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当年我才八岁,因为在街上玩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跑了,关到荒郊野外一处小院子好些日子,等被人救出来时饿瘦了一大圈,我爹看到我时就抱着我嚎陶大哭,责怪自己是因为忙婚事才没照顾好我,并发誓绝不让我再离开他半步,还发誓会专心的照顾我,结果,他的婚事自然就吹了。」
徐夫人听得吃惊,「怎么在京城里还有人贩子吗?你能被救回到父母身边,真是不容易。」
「是啊,我那时候几乎以为自已会死呢……那小院子密不透风,里面还关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哥哥……」她说到这里,忽然皱紧眉头,记忆深处似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头疼的感觉又回来了。
是啊,有个半死不活的小哥哥………热的鲜血、冰凉的身体……还有紧紧握住的双手……以及,在耳畔回响的那些话——
「你受伤了?」
「会弄脏你的手帕。」
「不怕,我将来要做大夫给人看病的,还能怕脏。」
「一个女孩子也能做大夫?」
「女孩子怎么不能?女孩子肯定比男孩子做的还要好。」
「那将来……我若娶了你这样的女孩子,岂不是有福气了?家中连请大夫的钱都要省了?」
「娶我?好贵的!要八抬大轿才行啊!」
「这有何难?」
「那一言为定。」
思及此,顾芳华惊然一惊!怎么?她和一个人在很久之前就定了白首之约吗?
徐夫人看她发愣,问道:「怎么?想起什么事来了?」
她默然好一阵,轻声叹道:「若是当年没有被那个人贩子抓,也许我爹现在也不会没个老伴陪,好孤单啊。」
徐夫人感慨道:「但你爹这样的痴情男子世上还能有几个?女人一生一世最想求的,不就是一个稳妥的日子?你没有生活在这样的大宅院里过,不知道这热闹的外表下……也有好多心酸的。」
顾芳华看她说着说着伤感拭泪起来,忙笑着安抚,「夫人是气那几房小妾吗?不怕!不管怎样,您是明媒正娶的正妻,谁敢小瞧您?她们再爬也爬不到您的头上。我看夫人气度雍容,娘家也一定不是普通人,太守大人冲着您娘家面子,也不敢待慢您。」
她这样一说,徐夫人破涕为笑,「那倒是,我娘家可是长泰数一数二的金刀冯家,谁不知道……」她话刚说到一半,似意识到什么,便又笑笑将话题岔开,「对了,你和程公子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只是都这般出双入对了,怎么还没拜堂成亲?」
这回,换顾芳华叹道:「他前一阵子挑花缠身,气得我不想理他,结果后来换我们俩都遇上霉运缠身,官都做不了了,便想若陪他出京散散心,就这么迟迟没有拜堂。等散完心之后,要在我爹面前拜了堂才算是礼成。」
此后,除了她为徐夫人把脉开药方之外,两个女人也只是东拉西扯的说一些闲话,顾芳华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告退,被人护送着回了院子。
第9章(1)
她出来这么长时间,心一直是悬着的,生怕程芷岚偷着出去的事情被人发现,更怕程芷岚遭遇什么意外。这会回到小院里,也不确定他是否回来了,只能忐忑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那两名士兵没有跟着进来。
他们从京城带出来的随从,都被徐万年故意安排住到了别的院子里,显然也是不想他们主仆串连在一起,以免生事。
屋内没有亮着灯,难道他还没有回来?
她担心着,犹豫着,一手推开房门走进去,却忽然被人从里面拉了一把,她刚要张口喊,就被人捂住口。
「别怕,是我。」程芷岚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
她长吁一口气,笑道:「你平安回来了?还是吓得没敢出去?」
「回来了。」他松开手。
「怎么不点灯?」她伸手去摸桌上的火摺子,又被他按住手,「先等一下。」
顾芳华觉得他的手有点猩热,放在鼻翼下一闻,竟是血腥气!她惊得急问:「你受伤了?」
「嗯,只中了一剑。徐万年负责看守军情战报的人比我想的多些,所以多费了些工夫。」
他虽然语调平和,但顾芳华急了,连忙将他拉到窗边,捅破了窗纸,藉着打进来的一束月光,她看到他将上衣敞开,胸口处有道伤口被他用衣服按住。却已然有血丝渗出。
「笨蛋!你是习武之人都不知道怎么止血吗?」她气急败坏的扯开他手中的衣服丢在地上,并从自己的随身行囊中翻出一小瓶止血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咬牙忍着疼!不许叫!」她一边洒一边咬牙切齿地命令,接着用牙将那件带血的衣服咬破一个小口子,用手撕开后,拿干净的那部分帮他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