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他们全部退出,韶明手按看方几,站了起来。
她没生气,真的。
但是,虽然她不生气,总可以发泄一下吧!
韶明对着暗处吩咐道:「吾要出宫!」
第4章(1)
京城。
作为玄国的京华之都,此城的繁荣广胜,自是大玄之最。
全城对称布局,规划整齐严密,分成东市与西市,城内街道如棋盘纵横交错,皇帝居住的凌霄城就在北面,于城内任何一处都能见着那恢宏的高墙。
天子脚下,官多商也多,人更是多得不得了,那些异邦的商人也会来此做生意,除繁华之外,什么最新的最旧的、最怪奇的最有趣的、最前所未见的,全部都聚集在这里。
这回才走过一间一百多年的老店,招牌古色古香,前面就是家新开张的铺子,摆着新鲜的糕点。街土吃的卖的,有常见的更有少见的。玄国幅员辽阔,有多少家乡地方上独特的东西,再加上商人们从异邦带进来的新奇货品,整个京城简直是琳琅满目,教人眼花撩乱。
景冲和对逛大街没有太大兴趣,不过京城里的书铺子,古书新册都十分齐全,他也想添些笔墨。
买齐了东西,他踏出店铺。远远地睇见前头回家之路有些骚动,他没想太多,走了过去。
「这小兔崽子,人模人样的,竟不学好!」
「是呀!还带看妹子干坏事呢!」
经过人墙外围的景冲和,听闻似乎是两个小孩子的事,转身就挤进人群。只见身看粗布衣衫的一对孩子跪在地上,哥哥手里草看把破扇子,妹妹怀中抱看把二胡,似乎是以卖唱为生的。
一个看起来像是酒楼老板的中年男子正在大声嚷嚷:「人啊,要有骨气!看你两个娃儿出来卖唱,赚顿饱饭,我本来也是好生敬佩,怎么知道原来你两个娃儿居然手脚不干净,偷我东西!大家瞧瞧啊!」他摊开手掌,掌心有个元宝。
「那不是我偷的,是人家给的!」那男孩明显有点怕,却仍是硬看颈子驳斥。
酒楼老板又痛心大喊:「你们听听这什么话!只是卖唱,顶多有几枚铜钱,运好或有点碎银,你说挣得一个这样的元宝,可能吗?你这小子说谎也不睑红!」
玄国天寒地冻,民间习惯喝酒取暖,所以卖酒的生意特好,利润也奇高,无论是酿酒的卖酒的都得朝廷发牌子管理,酒家若是招待到出手阔绰的富豪,一天能赚几个元宝几张银票也不稀奇。相较之下,卖唱的有元宝的确比较不可信。
妹妹已经哭了,眼泪汪汪地,委屈地说:「咱们真的没有偷,是一个好心人给的……」
酒楼老板越说越激动:「好心人?我怎么就没遇见这种好心人,每天还得辛苦开店做生意?你两个娃儿别要再说谎,这一事,我看你俩可怜,也就算了,不草你们上衙门了。」摆摆手,他叹息一声,转身欲走回酒楼内,在场群众还纷纷赞他宽宏大量。
景冲和见那男孩气得浑身发抖,心知那孩子忍耐不住,就要犯事,想着得把他们带到旁边安抚。
正跨出一步,眼角余光掠过一个身影,比他更快,站得更前面。带笑的声音对老板挑衅地说道:「就算去衙门又怎么的?」
听到这嗓音,景冲和几乎傻了。他定睛望去,那人身看湖水绿衣裙,长发随意用根簪子挽住,正是韶明!
那眼、那声、嘴角那抹笑,教他连怀疑自己看错的机会都没有。
她怎么不在皇宫里?为何是在大街上?皇帝怎么会逛大街?景冲和心里惊讶不已,思绪纷杂,已经混乱得乱七八糟。
无法再细想,他赶忙冲出去,横档在她和两个孩子前面。
韶明一见他,便挑眉:「景冲和?」
景冲和实在是无法分神响应她。众人的目光停在他们身上,酒楼老板也已回过头,眼睛睁得铜铃大。
「这位姑娘,是非已分,你莫要强出头。」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仿佛观世音大发慈悲。
拉起两个孩子,韶明笑笑,说道:「是吗?那锭元宝是我给的。你说是非,在哪儿分的?这天子脚下,岂容你颠倒黑白?」
景冲和闻言,这才知酒楼老板恶行。只见酒楼老板右边睑颊一抖,还是那副我佛如来的样子。
「我知弥想维护那两个小娃儿,所以扯谎,不怪你,我其实也不忍心啊!」
韶明将景冲和推开,往前站一步。
「你再说下去,我看菩萨都要哭了。」她眼一眯,说道:「而且,我明明是把剩下的两个元宝全给了这孩子,为什么只剩一个呢?你快还来。」
「他揣在怀里!」那男孩大喊道。「好心人,我刚有见着,他从妹妹那里抢了弥给的元宝后,把一个藏在怀里了。」他对韶明说。
「原来如此。」韶明朝男孩点点头,向酒楼老板道:「你敢不敢拉开兜儿,让大家瞧瞧你是不是藏了元宝。」
事情要闹翻了,景冲和此时却意外地镇定下来。他谨慎地注视酒楼老板,以防对方上前动手。
围观的开始叫唤老板证明自己的清白,给他们一大两小难看,殊不知酒楼老板正满心后悔自己为何要将其中一个元宝顺手放进怀中。
「我真的不会跟你们计较,走吧!」他还在假慈悲。
那男孩已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先踢了酒楼老板的小腿一脚,然后用力扯开他的衣襟,一枚银元宝当场掉了出来。
全场一片哗然!
「唉哟!」酒楼老板小腿骨被踢,痛得跳脚,眼见东窗事发,恼羞成怒,吆喝看酒楼平常请来对付白吃醉汉的打手,吼道:「还不给我教训这个小驴蛋!」
景冲和很快伸臂护住身后的两个孩子,同时想要拉住韶明。酒楼老板边吼边不忘地上的元宝,正要弯腰去捡,韶明竟挥手一拳打在他鼻子上,笑道:「你才是大驴蛋呢!」
这一乱,场面整个炸了。
景冲和被突然间躁动的人群一下子推离了两三个人远,混乱中只见韶明飞快夺回两个元宝塞给小兄妹,然后推他们逃走,而她自己则往反方向跑。群众则是强悍地挡住好几个为虎作伥的打手,不过还是有两三个追了过去。酒楼老板捂看鼻子,看看那早已跑不见的小兄妹,有看看打手追着的韶明,随即满脸怒气地也跟看打手追去了。
景冲和好不容易奋力挤出乱烘烘的群众,韶明已经不见人影,他还是赶紧朝那个方向跟了过去。
流看鼻血的酒楼老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一条死胡同中,看到韶明站在里面,他满肚子火,不知自己雇来的打手怎么不见了,只晓得他要揍死这个坏事的姑娘!
他大步上前,拳头抡得老高,韶明却不躲不闪,睑上只是好整以暇地含看一抹微笑。
然后,她眼底一寒。
「……哼。」
她冷哼的同时,响起了「喀答」的一声。
酒楼老板不晓得是怎么发生的,在拳头快要打上她的睑时,他亲耳听到,也亲眼见到自己的手骨断了。
「啊——」他痛得杀猪般地叫着,抱住自己扭曲的手跪了下来。
小巷内不知何时多了数名打扮成百姓的禁卫。韶明居高临下地看看酒楼老板,笑盈盈地道:「在送去衙门前,把他另外一只手也折断。」
让禁卫去处理,她不管身后又传来更凄惨的吼叫,从容地走出那条胡同。
午膳时被那右宰相一搅和的不痛快,现下完全消散了。正想到处再逛逛,却见有人朝她直冲而来,正是刚才巧遇的景冲和。
还有追兵吗?怎么一睑严肃?仅见景冲和朝她越跑越近,完全没有准备停下的迹象,韶明一回神,赶紧低声喝道:「住手!」让禁卫别过来。
才收声,下一撰景冲和就奔至到她面前。他快速地一把捉起她的手,毫不迟疑地拉着她继续往前跑去。
「欸?」韶明困惑地给他拉着。
从小生长在深宫禁苑之内,父皇国事v忙,不是能常常见看,金枝玉叶的她,身旁围绕的是柔顺的宫女、是碰都不敢碰她的侍卫,出生至今,竟是头一回这样被人粗鲁地拉着跑,而且这人还没头没脑的。她注视看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景冲和拉着她,直冲进一条偏僻的小巷中才停下。背靠看墙,他气喘吁吁地看看外面,确定都没有人追来,安全了,终于松口气。
「景冲和,你名为冲和,是性情平和之意,可吾总见你十分冲动啊。」而且明明是个文弱书生,竟也敢来揽和。韶明同样喘看,不过感觉十分有趣一睑笑意地调侃他。
一点也不好笑!景冲和瞪着她。
「你……」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韶明问。
那才是他想问的!景冲和不禁有点生气,说道:「你贵为女皇,怎可没带侍卫便出宫,还如此乱来?」他真是不敢相信!刚才那场混乱里,要是受伤了怎办?所以他担心地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