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致旸看看牛奶又看看那杯香气四溢的咖啡。
秦湘萍不等他问口,先声夺人:“咖啡刚好泡完了,你只能喝牛奶。”童致旸闻言只得乖乖地喝牛奶,秦湘萍瞥了他一眼,她早上一杯咖啡提神的坏习惯已戒不掉,才不想让他也在无意中养成坏习惯。
一片风景如画、碧草如茵的山坡地上,矗立着几栋建物,线条简单的房舍少了点现代感,却多了分实宁静的气氛。一座占地颇大的花园,将山坡地上的建隔成两部分,一边是安养院,一边是育幼院。
这是一家由慈善机构募款所成立的修德安养中心,专门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在此地工作的人员大多是心中充满爱心的义工。
童芳梅站在窗前,倚窗眺望着花园旁草地上,几名年轻人正和一群孩童们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还有几个安养院的老人家在一旁为小朋友加油,好一幅欢乐的景象。
“妈!”童芳梅光听声音就知道儿子来看她了,回过头正迎上他开朗的笑容,二十 几个年头过去了,儿子一直都是那麽天真可爱。
童致旸把一包东西放在床边小桌上,过去扶着母亲到床边坐下,拉过一张椅子在对面坐下,拿出袋子里的一个小纸盒,打开後取出一块绿豆糕给她。
“这是您爱吃的绿豆糕。”童芳梅含笑地接过糕点轻咬一口,甜而不腻的绿豆糕一 直是她最喜欢的甜点。
“另外这一盒要给玉枝姨。”童芳梅慈爱地轻抚他的脸颊,含笑说:“你倒挺会收买人心的。”
“才不是呢!只是感谢她代我尽心照顾你的一点心意。”童致旸倒了一杯开水喝。
“你最近有什麽好事吗?好像满面春风的。”
“恋爱呀!”童致旸把脸凑到她面前,笑嘻嘻地问:“您看我是不是比以前更可爱了呢?”童芳梅闻言笑了起来,也许从小生父就不在身边的缘故,儿子有时候挺爱对她撒娇的,举手轻轻在他脸颊上拍了一下,笑骂:“你好厚的脸皮!说自己可爱,你女朋友一定不喜欢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子当男朋友。”虽然儿子长得酷似生父,但个性上却完全传承自她。
“她才没有这麽说。问她我可不可爱,她还微笑呢!”童芳梅摇头。“她一定从来没见过这麽厚脸皮的人,被吓着了吧?”
“她是个很稳重的女孩,才不会被我吓到呢!”童致旸顺手倒了一杯开水给她,心里却计画着什麽时候可以带秦湘萍来让母亲看看。
童芳梅凝视着童致旸俊秀的脸庞,儿子活脱脱是她今生最挚爱的那个男人的翻版,她并不後悔当年的那段情,和留下两人爱的结晶,唯一遗憾的是儿子跟着她受苦,自小背负着父不详的私生子身分,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可喜的是儿子个性坚强、乐观。
“你目前任职的公司规模大不大?”
“很大。”童致旸点头,怎麽从来都不过问他工作的母亲,今天突然问这个,到底有何用意?
“有个旭东企业,你听过没有?”童致旸点头,隐然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妙了。
“听过就好。”童芳梅放下糕点和开水,拉开桌子最底层的抽屉,拿出一个已生锈的小铁盒。“妈现在要告诉你有关你生父的事情。”打开盒盖,拿出一个已泛黄的信封。“你生父姓何,全名何骏宏。”
“何骏宏”叁个字像颗从天而降的大石头,落在他的头顶上,敲得他满脑子金星直冒,令他顷刻间脑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能继续思考,只得随口问问:“爸爸还活着吗?”
“嗯!”童芳梅由信封里抽出一张陈旧发黄的纸张。“这是你的出生证明,虽然你生父并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但那时妈妈还是填下他的名字。”童致旸接过那张出生证明,看到“何骏宏”叁个字时,思绪一片紊乱。
童芳梅拿出信封里的一块白色玉佩,玉佩上有朵浑然天成的莲花轮廓,把它交给儿子。“这是他给我的定情物,带着它去找他,他一定会和你相认的。”
童致旸接过玉佩想了想,问:“我突然跑去和他相认,会不会被他当成骗子?”
“不会的,他一定一眼就能认出你,因为你长得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童芳梅慈爱地看着他。“前些日子我无意中在报上看到他的照片,报纸上说他是旭东企业的董事长呢!”童致旸好想问母亲为什麽要把他生成和生父一模一样的脸。
童芳梅见他神情有点奇怪,就问:“你怎麽了?”
“没有,我太感动了,原来爸爸是这麽伟大的一个人。”童致旸看到母亲疑惑的眼神,立刻转移话题:“妈,您和爸是怎麽认识的?”
“他到南部念大学时认识的。”童芳梅想起这段往事,苍白的脸庞顿时飞上两朵淡淡的红云,好一会儿才惊觉不该在儿子面前如此失态。
“妈,我坐车好累,想要到外面走一走,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童芳梅看着他俊挺的背影走出房间,儿子乖巧得令她心疼,犹记得他初上小学时问过一次他爸爸的事,当时因为可怜他没有父亲疼爱而在他面前落泪,哪知从此以後儿子绝口不问、不提“爸爸”两个字,一直到现在也不曾问过她生父是否因为负心才弃他们母子於不顾,似乎有妈妈就令他心满意足了。
寻思良久,拉开第二个柜子拿出纸和笔,闭目想了好久才提笔开始写下遗言。
十数分钟後已写好一封短信,拿起小铁盒内一张年前和儿子在花园里拍的照片,连信一起装入信封里,找到一张上面写着旭东企业地址的小笺,这是她拜托育幼院的一个幼教老师帮忙查到的,最後写上“何骏宏先生收”。将信封口贴上邮票,紧握着信,闭目向上苍祈求能将信送达他的手中。
她拿过桌上的另一盒绿豆糕,走出房间找到正在洗衣间叠衣服的玉枝。
“玉枝。”一位四十出头的妇人,听到叫唤立刻把手中的衣服放下,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有事吗?”童芳梅把小盒交给她。“这是致送你的,感谢你代替他照顾我。”
“这是应该的,他太多礼了!”玉枝欣喜不已地接过它。
童芳梅把信给她。“这封信等我死後帮我寄出去。”玉枝闻言神色一黯,接过它小心地问:“真的不让致知道你病情恶化的事?”
童芳梅缓缓地摇头。“我已经亏欠他太多了,不想让他再为我担心。”语落她顿了顿後说:“所以无论如阿,请你一定要帮我寄出这封信,拜托了!”
“放心!我一定会记住的。”玉枝用力地点点头。
“谢谢。”玉枝等她出去後,看见信封上回邮地址是一片空白,心想也许是她忘了写,於是找枝笔在空白的回邮地址上写下安养院的地址和院名。
童致旸茫然地走到花园里,在水泥砌成的花坛边坐下,顺手拔起一株小草把玩。
怎麽会有那麽巧合的事,竟然会莫名奇妙地进入生父的公司!也没想到同事们的玩笑之语会成真!包糟糕的是他有一张和生父一模一样的脸,这该如何是好?现在整容还来得及吗?
他并不想去找生父认亲,怕被当成攀亲附贵的无耻之徒。
良久之後,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深叹一口气站起来,此时那边的草地上传来一阵孩童的嘻笑声,引得他向他们走去。
树下有几个大孩子正捡了一堆树枝,旁边放了几个蕃薯,看情形他们正打算升火烤蕃薯呢,可足捡拾的树叶未完全枯乾,所以两个大孩子在枯枝堆前拿纸板拼命地煽火。
童致旸看见他们因用力煽火而小脸通红,不经意地摸到口袋里那张出生证明书,心念一转,掏出它揉成一团走过去。“这个给你们引火。”大孩子转身看着他,接过纸团。“谢谢。”把它塞进枯叶中,很快地就有火苗窜出,孩子见火点着了,更是用力地煽,不一会儿整堆枯枝就燃烧了起来。
童致旸捏捏口袋里的玉佩,打不定主意该怎麽处理它。
第三章
入夜的河堤边,散步的人们让这里比白天多了一点生气。
“怎麽办?我完蛋了!”童致旸抱着秦湘萍,将脸埋进她肩胛处。
“怎麽了?”秦湘萍一手轻抱住他的背,一手则放在他的後颈处,每当他有这个举动时,她即明白小情人在向她撒娇。
童致旸离开香肩,表情哭丧地说:“我真的是公司董事长的私生子。”秦湘萍微笑地凝视着他,这个答案并不令人惊讶,形貌如此酷似的两个人,任何人都会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有这个想法单纯的小情人,才会对这个答案感到如比惊讶,甚至不知所措。“你想和他相认吗?”
“不要!”秦湘萍对他如此断然果决的回答,虽然有一点惊讶但并不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