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姊夫?什麽意思?”洪建裕踩下煞车等绿灯。
“因为他们已经开始同居了,叫他『地下姊夫』没什麽不可以吧!”秦湘琪想到以後天天有丰盛的晚餐可吃,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细缝。
洪建裕转头看见她那可怕的表情,彷佛美食就在眼前;不过,童致旸的厨艺实在好得无可挑剔。
旭东企业大楼。
董事长的机要书室里,周宗樊将重要的事处理完後,靠躺在皮椅上仰看天花板;良久呼出一口大气伸个懒腰,转头看到一旁桌角那个置物篮中的信件。信件是寄给董事长的,内容却包罗万象,从恐吓、抗议到广告、邀请卡都有。
拿过置物篮将那些没有回邮地址的信往垃圾桶丢,依经验,这些信九成九是无聊的抗议和恐吓信;他就这样丢了二十馀封以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回邮上写着某慈善机构所成立之安养院寄出的信,寻思董事长对慈善机构的募款向来是来者不拒,考虑了片刻决定打开来看看内容,如果是募款信再送去给董事长做定夺。
当他拆开信件以後,信件的内容却让他从椅子上跳起来,片刻也不耽搁地拿着它走向董事长室。
董事长室。
何骏宏正在批阅一份企画案,因为事业後继无人,使得他已无称霸商界的雄心,所以转而把盈馀用在员工的福利上,再加上良好的升迁制度,反而招徕更多优秀人才,因此公司不但没有衰退,更是直逼龙头地位。可是,不管赚再多的钱、多高的社会地位,都无法改变他日渐苍凉的心境。
“董事长!”何骏宏抬头看着未经敲门就进来的周宗樊,瞧他面色凝重有别於平日的稳重。
“什麽事?”
“有一封您的信。”何骏宏再度将视线拉回企画书上。“哪里寄来的?”
“发信处是一家安养院。”何骏宏停笔想了片刻。“念给我听。”周宗樊犹豫了一 会儿。“属下不能念。”
何骏宏抬头双眉一皱问:“为什麽不能念?”周宗樊深吸一口气。“因为信的内容是有关少爷的事。”
“少爷?”何骏宏眉头皱得更紧,这个部属今天是怎麽搞的?
“您可能有一位私生子。”
“什麽?!”何骏宏闻言一惊,接着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信封,迫不急待地抽出信,映入眼的是那埋藏在遥远记忆的娟秀字迹。
骏宏:假如这封信能送到你手中,当你收到此信时,我已不在人世了。
原谅当年我没有等你,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可是,我自知配不上你,所以我选择离开。
虽然我们无缘相伴到老,但你依然是我今生最深的挚爱,一生无悔的依恋,因为我有你留给我的宝贝,一个像你的儿子,就像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
写这封信给你,对你别无所求,只希望我们的儿子如果带着你给我的定情玉佩前去找你相认时,请不要把他当成骗子。我也不奢求能让他认祖归宗,只求你能好好地照顾他,哪怕只是一点点额外的关照也好,因为我不希望在我死後,他成了飘泊无依的人海孤雏。
孩子随我姓,取名致,怕你不认得他,我随信附上一张照片。
童芳梅绝笔何骏宏看完信立刻将内附的照片抽出,照片上的她虽已不再年轻,但那飘灵清丽的气质依然是如此迷人,站在她背後的年轻人一脸纯真的笑容与她如出一辙,模样则与自己年轻时十分酷似。
“去把童致旸给我找来!”何骏宏握紧拳头大声呼喝。
“是。”何骏宏再把信读过一次,颤着双手捧着它喃喃地道:“芳梅,谢谢你!来生我一定还你这份情,孩子我会好好地照顾他的。”缓缓地收起信拿起照片,再次将母子两人看个清楚,老天爷并未要绝他,当他放弃一切希望,万念俱灰时,竟赐他一个不但能继承事业,更能延续香火的儿子!
数分钟後,周宗樊面色凝重地回来。
“董事长。”何骏宏见只有他进来,不禁问:“他呢?”
“少爷已经辞职了。”
“什麽?!”何骏宏霍地站了起来。“什麽时候的事?”周宗樊从没见过他如此震惊的模样。
“您上次找他来後,少爷回去立刻递出辞职书。”何骏宏呆了好久,脸上逐渐凝聚怒气。“他以什麽理由辞职?”
周宗樊看了他一眼,迟疑了片刻後说:“据他的上司黄课长转述,少爷的理由是董事长说我长得太像他,看起来很碍眼,要我立刻滚蛋!”
何骏宏表情呆滞地看着他:什麽跟什麽?他哪里觉得他碍眼了?不但如此而且还愈看愈顺眼呢!可是,他为什麽要编这麽荒谬的理由辞职呢?回想起那天他所回答的话以及局促不安的神情,说明了他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世;不过,没想到他不但不来相认,甚至溜得比什麽都快,真是不想不气,愈想愈火大,不禁用力捶打桌面。
“可恶的浑蛋!”周宗樊被他如此激动的神情吓了一跳,从他任机要书以来,还没见过董事长动这麽大的气。
“找到他!不计一切代价,无论用什麽方法,一定要给我找到他。”何骏宏怒气填胸地吼着。
“是。”“这个混蛋,让我找着了非好好地打他一顿屁股不可!”走到门边的周宗樊虽对董事长突来的话感到诧异,一个大人被老子打屁股会是什麽样子?可是,他却喜欢董事长有生气有活力的样子。
何骏宏骂过後坐回大皮椅,珍视着那张最佳证据的照片。原来那天与童致旸面对面的奇异感受是父子连心的天性,此刻不禁暗自悔恨警觉心太差和打草惊蛇;老天爷都已经把儿子送到面前了,竟然还让他从眼皮底下溜掉!
想到这近叁十年来,他们母子俩的生活一定很不好过;一想到爱人要忍受别人对未婚妈妈的异样眼光独力抚养孩子,儿子要背负着父不详的私生子身分,努力在社会挣扎求生存;思及至此,他不禁胸口一阵绞痛,眼眶泛潮。
第五章
“老姊,我又来了!”斜倚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秦湘萍忍不住按按额角,每天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秦湘琪笑容满面地进来,後面还跟着抱着小娃儿的洪建裕。
“我买了些水果来,饭後大家一起吃。”她把一包水果放在桌几上。
“又是贿赂品吗?”
“嘿!嘿!”秦湘琪乾笑了两声,双手交握,一脸谄媚的笑容。“姊姊多心了。
这只是我的一点小意思罢了,哪是什麽贿赂品呢?”
“哦?”秦湘萍瞄了水果一眼。“不是贿赂品?那为什麽你买的都是致爱吃的水果呢?”
秦湘琪愣了一愣,笑容更谄媚。“哎呀!姊姊又多心了。我不是特意去买地下姊夫爱吃的水果,只是今天碰巧都买了这些罢了。”秦湘萍给她一个“你在睁眼说瞎话”的眼神,明明就是有预谋的贿赂,还说成是巧合。她实在不怎麽喜欢老妹叫致“地下姊夫”,好像他是她养的小白脸一样;偏偏两人的关系就是有实无名的夫妻,不让她这麽叫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洪建裕抱着儿子迳自在一旁沙发上坐下。老婆为了美味丰盛的晚餐,什麽谄媚话都说得出来;怀里的儿子一双眼睛骨碌碌地在客厅转了一圈,用着初学尚不灵光的语言:“叔……叔……”“叔叔正在忙,等一下再抱你。”洪建裕拉下儿于扯他耳朵的小手,不知为什麽儿子似乎很喜欢让童致旸抱,也许是忘不了那片土司的恩情。
“老姊,我想全世界的女人都会羡慕死你的。”秦湘琪在她身边坐下。
“为什麽?”秦湘萍拿起遥控器转台。
“有哪个女人能像你一样,回到家翘起二郎腿看电视、报纸,地下姊夫就得进厨房张罗晚餐,晚上还要陪你一起加班,假日还得打扫房子,活脱就是个菲律宾男。”秦湘萍回头向饭厅望了一眼,的确是如此没错。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不会烧饭是不争的事实,你不也是如此吗?”
“我哪有你好命,就算不用煮饭、打扫,还得服侍我家的老太爷。”秦湘琪瞪了老公一眼,嘴角一撇。“服侍得不够好,他还会摆脸色呢!”这边,洪建裕不服气地问:“我什麽时候摆脸色了?”
“哼!没有吗?”秦湘琪赏了他一记大白眼。
洪建裕只是低头逗着儿子,不敢回答没有。
这时,童致旸由饭厅出来通知大家:“各位,开饭了!”
“哇!太好了。”秦湘琪听说可以吃饭了,站起来拿起水果朝饭厅走去。“我把水果洗一洗,待会儿饭後可以吃。”秦湘萍等他们夫妇离开客厅,才走到童致旸面前,看着为准备晚餐而忙得满头大汗的他,心疼他的辛苦。
“今天的菜全是你喜欢的。”
“谢谢!”秦湘萍觉得好窝心,抬手轻拭他额上的汗珠。“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