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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觉告诉她,彩霞阁是一定不能去,不管那个夜袭她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只怕方苑霞难脱干系。

  银翘拉不住她,见她就像是丢了心的游魂,慌张地跑掉。

  于是,银翘只得转身回了彩霞阁,方苑霞正站在门前,手中提着那个滋烧得只剩下一截手柄的破旧灯笼。

  第6章(2)

  “怎么?她不肯来了?”方苑霞晃着那残破的灯笼,懒懒问道。

  “是,说什么都不肯来。”

  “你在哪儿找到她的?”

  “她刚才去了寒月居,可能是要找大少爷,但是大少爷……”

  “……下午就出门去了。”方苑霞冷冷一笑,似是自语,“要找人为她出头,可惜今天她是找不到了。”

  黑暗中闪出一个人影,笑咪咪地说:“二姊,我今天立了大功,说好赏我的东西呢?”

  方苑霞白他一眼,“是不是立功了可不好说,你又没有铁证。”

  “虽然只摸了一下,但我肯定那身材绝不是男人会有的。除非你给她下个药,让我好好摸情楚了,我就能有铁证了。”

  她阵了口,“呸!下药让你脱光人家衣服占便宜?还要不要脸?我提醒你啊,若她真是女人,只怕也是大哥看中的,你若对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让大哥知道,还饶得了你?”

  那人哼笑道:“大哥又怎么了?天下的女人多得是,大哥就喜欢这么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再说了,倘若她真是女的,哪儿还有膛在咱们家棍?老太太第一个就容不了她,她们母女俩肯定是要被赶出府的。”

  方苑霞低着头,咬着唇半天没出声。

  那人又小声地说:“我再提醒你一下吧,若让她们一直这样蒙棍下去,将来老太太百年之后,肯定是要分一份家产给她们的。你看老太太平日多疼咱们这姑妈。老太太的家私可是不少,若分了给她们,咱们说不定就要挨饿过穷日子了。”

  方苑霞瞥他一眼,“是不是庶出的人都如此心术不正?你们家有大哥在,岂能过穷日子?”

  “唉,大哥再能赚钱,那也是大哥的,庶出的能分多少?就像等你嫁出门去,二叔的钱就都是你弟弟少华的,你其实也分不了多少。只有现在尽量讨得老太太欢心,嫁人时才有可能多分一些嫁妆,这里面的道理你还想不清楚?”

  她纠结了好一阵,沉声说:“那……你想怎样?”

  “既然我们都没有铁证……那倒不如把这件事捅给老太太知道,让老太太做决断去。”那人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原来是方少楠。

  方苑霞自那日在寒月居对曲醉云的真实性别产生怀疑之后,就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去证实。无意中和方少楠提了句,没想到他主动请缨要为曲醉云“验明正身”,所以今日才有了这出戏。

  之所以选在今日,就是因为少良哥哥正好因急事出了门,她知道没有了少良哥哥为曲醉云撑腰,纵然他们做了些出格的事情,曲醉云也找不到他为自己出头。过了今夜,她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夜袭的事情推得干净,那少良哥哥也奈何她不得。

  可是,结果真的证实曲醉云是个女人的话,到底该不该捅破呢?思及此,她却犹豫了。她虽然一直不喜欢曲醉云,可从一个女人的角度上来说,她隐隐约约的也有一点同情曲醉云的处境,说破了,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尤其是不知道少良哥哥的态度如何,让她心中更没有底了。

  可是……少楠刚才的一番话又鼓动了她的心--曲醉云的存在对她来说真的会是潜在的威胁吗?

  交给老太太,让老太太去做决断?少楠的提议令她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轻声问:“老太太这会儿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方少楠笑道:“你忘了老太太每晚都要念一遍《金刚经》才睡的吗?那么长的经文,她念起来可要不少工夫呢。”

  方苑霞的指尖紧紧陷入掌心,眉心紧整,然后对银翘说:“银翘,再去拿盏灯笼,咱们去一趟常青园。”

  方少楠笑咪咪地看着她,预备看一场好戏的神情在眼底分毫毕现。

  曲醉云回到西府时,依旧是惊魂未定,看母亲的房中已经熄了灯,她轻手轻脚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窗边急促的喘息。

  今晚的事态比起方少良的行为更加严重,纵然他将她逼得无路可走,但她知道他对她没有恶意。但今晚那个夜袭她的黑影,不知背后主使,不知道真正的目的,但鬼鬼祟祟的,显然是别有所图。

  方少良不在府里,又冒出对她心存恶意的人,她的离开计划已经迫在眉睫,也正是时候。

  于是她出了会儿神,便起身去衣箱中翻找衣服。明日就去找胡老板的话,也许能在方少良回来之前离开这里。翻出的衣服,头几件赫然就是方少良当日送来的旧衣,那几件她从未穿过,却也的确如他所说的还是很新,手指轻轻摸上去时,心潮澎济,核然欲涕。

  其中有一件她认得,大概是方少良十六岁的时候穿过的,他们相差年纪将近六岁,那一年她也不过才十岁。那天正是方少良生日,方老太太特意嘱咐让锦绣坊为他做了一件紫色的新衣。

  贵气四槛的深紫色,配上他向来冷情的脸,竟是意外的合适。

  她那天悄悄注视着他,看着方苑霞在他身边撒娇耍赖,要他教投壶,结果一支飞箭丢过来,差点扎到她脚背,方苑霞还吵嚷着责怪她,“怎么也不站远些?”

  她诚惶诚恐地欲躲开时,方少良忽然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在地上,低头看着她的脚背,柔声问道:“扎到哪里了吗?”

  她更加诚惶诚恐,嚎蠕着说:“没、没有……”

  他微微一笑,拿出一块手帕帮她擦了擦衣摆下的灰尘,“你不如去和少楠坐一起,别老是一个人闷呆着。”

  她俏俏瞥了眼正在大吃大喝的方少楠,“我和他,不大熟。”其实是她不喜欢方少楠飞扬跋雇的脾气,方少良看上去虽然也有些跋雇,可却是骨子里的骄傲,特人严苛却不刁难,相反的,方少楠就是典型的少爷脾气,谁都不放在眼里,说话尖酸刻薄让她都忍受不了。

  方少良见她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抵死都不要和方少楠坐在一起的样子,不禁又笑了。“那你过来,我教你投壶。”

  她心里一慌,手却被他握在手里,拉到院中。耳畔听着方苑霞的抱怨,一只手被他握住,又听得他细心指导她如何握箭,如何瞄准,如何出手。第一支箭丢出去,与其说是她在没,不如说是他抓着她的手在没,结果居然中了!

  向来沉默寡言、喜怒不敢形于色的她,也禁不住开心地笑了出来,冷不防地被他用袖口碰了碰膛颊,打趣道:“这样笑笑多好,云弟这样冰雪可爱的,今后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家的姑娘。”

  顿时,她心头一震,那紫色的衣袖在眼前闪过,就像是一团紫色的云。那一天她才知道,原来方少良也有温情的一面。而她对他的心动,或许是自那一刻始--

  如今这令她记忆犹新的衣服就在眼前,而穿这件衣服的人,即将天涯相隔。情不自禁地将那件衣服也妥帖地收在包裹中,就像是把那段尘封的记忆也一并收起。

  突然间,院外有人在拍门--这么晚了,院门都已经落了门,谁还会来?难道又是方苑霞的丫鬟吗?

  她不得不停下手,出了房,院中没有莺儿她们的身影,大概她们也休息去了。于是她自己去开了门,拉起门门,院门洞开的瞬间,只见外面亮着四、五盏灯笼,足足有六、七个丫鬟和小厮簇拥着一个人站在外面,旁边还落着一乘大轿。

  她一惊--那站在众人中间,面沉如水的竟是方老太太!

  曲醉云急忙躬身行礼,“老太太,这么晚了,您怎么会过未……”

  方老太太却不看她,迁自对身边的丫鬓施兰说:“你们就留在外面等着,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到院里来。”

  然后她走入院内,问道:“你娘呢?”

  “娘应该是睡下了。”曲醉云追了过来,心中惊觉大事不妙。老太太十几年没有到西府来了,如今半夜三更突然驾临,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该不会是……

  她心中害怕,却不敢深想,将老太太请进院内,还没有来得及再多说话,方老太太就冷冷地说:“叫你娘起来,我有话问她!”

  她哪儿敢耽搁?连忙去敲母亲的房门。

  方怡蓝今天因为方少良的事情,正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骤然听见母亲造访,也惊得慌忙起身,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就跑出来了。

  “娘,您怎么……”她从小到大都不曾见过母亲的脸色这样难看,她心中本就发虚,如今对上母亲刀子般寒利的目光,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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