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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页

 

  来不及说话,窗户咿呀一声由里推开,小小头颅探了出来。

  「阿阳,你在跟谁说话?」

  「啊?」陆阳掉头瞧瞧涤心,又赶忙掉头回来,方才赏了他一拳的人不知隐身何处。太卑鄙啦!「这么晚能同谁说话?我在替妳赶猫哩。」

  「赶猫?」

  「是啊!是只思春的公猫,爪子又利又狠,脾气又凶又恶,瞧,牠把窗纸弄破了,急着要跳进厅里,牠的母猫肯定在里边。」

  「是吗?我没瞧见母猫,厅里只有我一个啊。」涤心奇怪地看着他,关心地问:「你做啥捧着肚子?」

  「我肚痛,想拉屎。」他说得咬牙切齿。

  ※※※

  天气甚好,冷归冷,空气中已有淡春气息。

  今早,涤心将白雪芽移至园外,她昨夜伏案而眠,不知怎地梦见了武尘,他身上的温暖如此清晰,还有似真似幻的叹息,心一拧,在梦中竟又落泪。

  是日有所思吧,因那一株树芽勾起心中对他恋恋难舍的情意。

  待得醒来,肩上正披着一件灰衫罩袍,那是男子的款式,她很疑惑,以为是如意丫头替自己盖上,可何来这件灰袍?而且那味道……那味道……涤心不敢细想,或者是驼鸟心态,她将这莫名之事抛诸脑后了。

  迅捷地盥洗梳妆,涤心往陆夫人的厢院请安,刚绕过回廊,笑声已由房中传来,想必是陆阳和海棠也在里头。

  「婉姨今天心情极好呢。」面露微笑,涤心扬声轻问,脚步跟着踏入。

  「涤心,快瞧谁回来了?」

  陆夫人欣喜的话语伴随涤心瞬间苍白的面容。

  房中,婉姨、阿阳、海棠,还有一个坐在婉姨身边,嘴角淡淡噙笑的男子,涤心盯住他,霎时间脑中全是空白,有欢喜有幽怨,方寸柔柔情愫,然后是对他满满的愧意。

  阎王寨一别,涤心走得匆促,贺兰安排了人护送她回三笑楼,但当时冲突造成两人之间难堪的局面,无论如何,她断不能在三笑楼待着了。隔日,她收拾好行李,同会馆众茶商辞别,只称说有急事待办便返回杭州,一路上浑浑噩噩,心好似教人挖空,某部分的灵魂飘走了,连自己怎么回到陆府,她也没了印象,等清醒过来,她已在床上躺了几日。

  他该是不想见她吧……

  涤心内心涩然,尽力控制情绪,静静地,她回他一抹笑,声音持平有礼,「大郎哥。」

  她瘦得下巴又细又尖,脸白若纸,眼下有淡淡黑晕,武尘心中一痛,不由得思起昨夜。她累得睡着了,自己不敢惊动她,只能伴着她直到天明。

  涤心受不住那两道别有深意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撇开脸,朝陆阳和海棠点头微笑,接着转向陆夫人,将挂在颈上的铜算盘取了下。

  「婉姨,这东西该给海棠,我不能再戴了。」

  「呜呜……妳怎地这么狠心,人家……人家现在不比平常,妳顾也不顾我,一点同情心也没有,这么重的担子人家怎担得起,涤心姊,妳好狠心,呜呜……妳好狠的心啊……」抢先发难的是海棠,说着说着,她忽地干呕了起来,不知是真是假,倒急坏了陆阳,对妻子又是拍背又是安慰。

  涤心又好气又好笑,暗自叹息,双眸一瞄,发觉武尘深深凝视着自己,方寸荡漾,脸不由得嫣红,又急急定下心思。

  他是什么意思?不恼她?气她了吗?涤心暗自思忖,用力掐着手中铜算盘。

  「妳嫁了人,一样是陆府的管事,做啥不要这铜算盘?」陆夫人说得好响,眼角有意无意瞥向身旁之人。

  她当然知道涤心为何不要铜算盘,说到这儿,心中不免对武尘怨怼,这小子不帮忙家中大片产业和生意也就算了,还教她损失了陆府强而有力的支柱。

  当初她慧眼识英雌,打出「美男计」硬生生将涤心留住,才没让这等人才跟着苏泰来夫妇归隐山林,如今倒好,美男计不中用啦!也不知那绣球招亲管不管用?能不能给点刺激?若大郎还无动于衷,这出戏便是玩完啦!

  「该给海棠的。」涤心一脸坚持,对那孕妇呼天抢地无动于衷,径自将铜算盘置在桌上。「这阵子府里的生意和茶园我照常看着,待海棠身子稳定些再说,这铜算盘有其特殊意义,海棠迟早得扛下来。」

  到时,她便离开陆府,谁教她心软,只能选这缓冲之法。

  「涤心有要事先行告退,你们慢聊。」说完她转身便走。

  「丫头,妳早膳用了没?」陆夫人在身后大唤。

  涤心匆匆走出厢院,只听她扬声回答,「不饿!不吃!」跟着身影完全消失。

  不敢再瞧武尘,也不敢猜测他为何回来,她自知是理亏的一方,对武尘有愧疚、有歉意,该要诚挚地说声对不起,但心是这么飘摇不定,她的勇气早在小碧湖畔,在他绝望地说出「妳走,我不想见妳。」之时,崩坍得灰飞烟灭。

  「妳这丫头!唉……」陆夫人兀自叹气,突地神色一变,狠狠转向武尘,两道目光既锐利又阴沉,幽幽地问:「知不知道咱们家要办个全杭州城最盛大的绣球招亲?」

  「已有耳闻。」武尘静静回话。

  「知不知道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招亲大会?」

  「当然。」

  「知不知道届时将有数以千计的青年才俊共襄盛举?」

  「嗯。」

  「知不知道是谁抛的绣球?」她语调拖长,又幽怨又可怖,脸忽地逼近。

  「嗯。」

  「知不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他点头,语气不疾不徐。

  「咦?」这个问题答得有些快,陆夫人脸色一弛,试探又问:「该怎么做?」

  那答案不假思索、不拖泥带水、简单明确,只有一个字。

  「抢。」

  过午,武尘终于详尽答完义母每个刁钻尖锐的问题,大大满足了她的好奇心。

  涤心没有回府用膳,他决定化被动为主动,同寿伯问起涤心今日的行程安排,那本留言簿当真好用,寿伯随意翻了翻,已寻出答案。

  「今天京城来了大官,与杭州茶商相谈边外的茶马贸易。哪,涤心这儿写着呢。」寿伯将本子趋近老脸,瞇起眼略微吃力地瞧着,逐字念出,「辰时,于庆兴楼梅花大厅聚首议谈。」

  「京城来的大官……」不知怎地,武尘心头微微不安。

  「是啊,当然得派大官啦!那茶马贸易是新政,跟边外的蛮子做买卖哩,咱们给茶,他们给马,互换互利各取所需,呵呵……这也是涤心丫头解释给我听的。」

  武尘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心脏急促跳动,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了。他猛地握住寿伯,焦躁低问:「知不知那大官姓什名啥?!」

  寿伯不懂他为何这么大的反应,搔着头支吾其声,「哦……嗯……涤心丫头说过,好似叫……吴什么的……吴……」

  「吴光宗!」武尘厉声喊出。

  「是啊是啊!就是这个人!大少爷,匆匆忙忙去哪儿啊?发生啥事啦?大少爷──」

  武尘身似狂风,一眨眼,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十章

  头很晕,天地彷佛都转了起来,她瞧见那支扎花风车,风太猛太强,九朵车花如陀螺般不住、不住地急旋,好似就要脱离骨杆飞坠出去,那是两人曾有的情誓呵!不能坏、不能坏的……想伸手止住它们,竟一点气力也没有。她的手呢?她的手怎地不见了?

  心一惊,涤心模模糊糊睁开眼,落入眸中的是粉色一片,空气中飘着不知名的香气,浓郁有如檀香,又带了点辛辣味,她不知道,因为脑子浑沌一团。

  眨了眨眼,那片粉色渐渐清明,是床的纱罩和一帘床帷,她躺在上头,身下的被单软褥亦是粉红颜色。她的手好好的、仍是纤细秀白,只是被拉高过头并交迭束缚着,绳子另一端则紧紧系在床头。

  发生什么事了?涤心秀眉轻皱,下意识挣扎,她想扯动双臂,可能是长时间维持相同姿势,又教绳子绑住双腕,血液不顺畅,两条臂膀早已麻痹。

  「吴大人,您要的『龙井荷花灼嫩鸡』那道菜,小的已经打理妥当,就等您慢慢地享用。」门外,那伙计说得暧昧不明,对菜名又加重音强调。

  「手脚倒也利落,赏你的。」

  「谢大人赏钱。」那语调喜孜孜。

  「这事若泄漏半句,知道会有啥后果吧?」

  「大人说的什么事?小的不知道啊。」他故作惊愕。然后一阵低低笑声,门被推了开,有人进来了。脚步停住在床边,忽地粉色床帷分开两边,那个人探了身子进来,略呈三角的眼直直对住床上人儿,拈着单边的翘胡,嘴角嘻嘻笑着。

  「美人儿,怎么一声不响就离开京城?我思念妳思念得心都发疼哩,今儿个再聚,妳却冷冰冰拒我于千里之外,妳怎地忍心?」吴光宗在床沿坐下,顺手摸了摸美人脸蛋,满足叹气,「妳身体又香,皮肤又白又滑,真是一道荷花嫩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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