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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不将心事许卿卿(一)?

  近来京城中最新、最热门的话题,便是太后下懿旨将靖王府的卿鸿郡主指给了北提督容韬。

  喜事如野火燎原传开后,每日走往提督府视贺的官员络绎不绝,想这北提督已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如今又娶了太后最为宠爱的卿鸿郡主,真个羡煞不少旁人。

  另外,在太后施加压力下,两家的婚期迅雷不及掩耳地敲定了。虽十分迅捷,但绝对不马虎,那是一场足可媲美公主出阁的盛大婚礼。

  傍晚提督府内大摆酒席,舞娘随音乐在场中扭动身躯,歌声笑影喧嚷不已,外头如此热闹,众人的心让酒熏热了,在书阁的内室中,新郎倌却独自饮着杯中物,空气静谧!那些响彻云霄的声浪全挡在石壁外。

  退去虚应的假笑,容韬阴郁地盯住燃烧的烟火,心沉到谷底。

  天大的错误,却寻不出方法阻止,他无法抗旨拒婚,至少不能做得明目张胆。这辈子他从未想过娶亲,还与一位皇族郡主有了牵扯,“妻子”这个名称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他独自惯了,多个人只会累了自己。更何况以他双重身份,既是朝廷将才亦是朝廷欲除之而后快的叛逆,那位娇滴滴的郡主倘若知情,恐怕要哭天抢地、大叹遇人不淑了。

  冷冷牵动唇角,囫囵地饮完杯中酒,他合上双眼感觉酒液穿喉的烧灼,蓦然间,在毫无前兆之下,一张清灵雅致的女性脸庞闪过脑中,眼眸如水如雾,含蕴慧黠——又想起她了,在大街惊鸿一瞥的翠衣女子。

  容韬苦笑自己的反常,这怪异的行为他找不出任何说辞。

  突然内室的石门机括震动,沉重的石壁缓缓开放,望见进来的两人,容韬从容地将酒斟满,面无表情。

  “你不在前厅‘陪酒’,跑来这儿做什么?”他朝那个穿戴与自己一模一样,就连脸庞也一模一样的男子说。

  “那是你的工作!”容灿大喊,粗暴地扯掉系在胸前可笑的红绣球。

  他与韬是双生子,可没人知道谁是兄、谁为弟,连两人自个儿也弄不清楚,至于阎王寨结义的排行,两人还是以猜拳决胜负,韬是二当家,他饮恨居于后。

  “我受够了,宁可跟漕帮那群几百年没洗过澡的家伙睡,我也不再回前厅!”他的个性又酷又冷,极难捉摸,会发火,可见外头有多折腾人。

  容韬挑了挑眉。“我亲自迎娶,你出席晚宴,早先就说好的,现在反悔不嫌晚些?那些高官一个未走就得继续扮下去,你会帮我还不是想看我的笑话。”双生子……唉,灿打什么主意,他心知肚明。

  一旁静默的总管高猷微微牵动嘴角。他亦是自己人,追随容韬已多年。

  “哈哈,被你看穿了,而我也笑够了,还是一句话不回前厅。若再有一句恭喜传人耳朵,我立马砍掉他脑袋。”容灿坐了下来,拿起酒坛便喝,用那崭新的红袖抹掉嘴边的汁液,笑得有些幸灾乐祸,“韬,认命吧!你是在劫难逃,该换正角儿上场了。”

  容韬皱了皱眉,抬头瞥向高猷,“把酬金赏给舞团和乐师让他们回去,将廊前所有灯吹熄,关起两旁的侧门,准备赶人。”

  “爷要亲自去吗?”

  容韬朝他敬了一杯酒,“有劳你了,高总管。”

  “是。”高猷坦然接下这个烫手山芋,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又问:“夫人自喜宴开始便在主房候着,丫环们已准备好了吉祥八珍和合卺酒,吉时一到,还等着爷揭下喜帕。”

  那两道浓眉拧得更深,脸上挂着明显的不耐烦,听见容灿诡怪的嘲笑声,他狠狠瞪了双生兄弟一眼。

  “听闻卿鸿郡主才貌双全、慧娴秀雅,方才在席间几位见过她庐山真面目的大官纷纷作保,别人羡煞了你,你还卖乖,人家好歹也是个美人。”容灿说着风凉话。反正事不关己,他是来看热闹,顺道将韬的情况传回阎王寨,告之其他没能来参加婚庆的兄弟,供众人取笑。

  “你闭嘴!”容韬冷哼。

  容灿耸了耸肩,自顾自地喝酒。

  高猷仍恭恭敬敬立着,缓慢而坚定地问:“爷,到底哪一位要揭喜帕?”

  闻言,容韬与容灿相互瞪视,比赛谁的眼睛大。然后,双生子以眼光取得了共识,在同一时间,四道锐利而狡诈的视线射向无辜的高猷。

  容韬清清喉咙,语调不容反驳,“高总管,有劳你了。”

  ???

  撩高两边的喜幛,新嫁娘静坐在绣着鸳鸯的大床上,身穿斑斓霞帔,如意锁、吉祥环,金饰富贵而沉重,她的颈项已难承受,微微酸疼。

  第二章

  喜帕是卿鸿自个儿揭下的,连带那顶珠翠凤冠,全随手让她搁在床上。

  刚才误了吉时,容韬没来替她掀喜帕,丫环们慌成一团,直到高总管来报,她才知她的夫君醉倒了,怕浓烈的酒气熏人,今晚在书阁睡下不回新房。

  晃动不安的心稍稍定下,她遣退奴仆,独自待在房里,案上两根龙凤火烛燃得旺盛,她环顾四周,房中除了那些扎上去的大红彩球,阳刚的气味十分厚重,墙上还挂有几柄饰剑,这原是男子的房间呵……而将来,她会融入这股刚强里头。不由自主,方寸急促了起来。

  夜深了,他醉得不省人事,又一个人在书阁。卿鸿为他担忧,挣扎片刻,她溜下了床,持着小小的油灯偷偷地想去书阁瞧他。

  官家的建筑规格大同小异,出房门,转了几个回廊,卿鸿顺利找到了书阁所在。会心地笑了笑,怕风吹熄油灯,她脚步踩得轻缓,慢慢推开轻合着的门。

  人内,一片漆黑,除了身前稀微的光芒,周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卿鸿不熟悉里头的格局,小心翼翼挪动步伐,凭着一只手胡乱摸索,她想找到窗子,只要打开窗让外头的月光洒进,书阁多少能瞧得清楚些。

  在听见外头声响时,容韬即刻吹熄灯火,将自已没入黑暗之中,鹰似的眼未受阻碍,依旧能清楚辨识黑暗中的一切,他屏气凝神瞪着跨进门的女子,微愕地眯起双眼,他瞧不出她的长相,但见到那身华丽的吉服心中已然明白。

  这女人到底在做什么?偷偷摸摸像个贼。

  无声无息,容韬靠了过去。

  书阁这么大,也不知醉了的人被安置在哪儿?卿鸿担忧地咬着唇,感觉沉静的空气中有丝紧绷,仿佛谁正盯住了她。

  嘲笑自己的胆小,她甩开那莫名的困惑,手掌触摸到了墙壁,再往里头摸去,手碰到贴着墙壁摆设的巨大书柜,然后终于找到窗子。卿鸿将油灯移近,发现窗户比普通寝房要高出许多,她知道这种作法是为了保护里头的藏书。

  摇摇晃晃踩上凳子,她一手持着灯,一手试着推开窗子,手掌一使力,身子难以平衡,再加上那套颇有看头的吉服,她踏不稳脚下的圆凳,窗子尚未打开,油灯忽然灭了,突来的沉黑让她惊呼一声,整个人猛地往后倒下。

  瞬间,她跌入温暖的胸怀,两只臂膀将她搂住,来不及回神,卿鸿再度发出恐惧的惊喘,手脚并用,反射性拼命地挣扎。

  “喔——该死!”颊边一阵刺疼,容韬让她的指甲划伤了。

  听见声音,卿鸿如同被点了穴,静止一切扭打,她窝在他怀里扬起头,小手在黑暗中触摸着男子的轮廓,语带迟疑,“容韬?”

  容韬的震撼不比她少,右手捻花式朝桌上的蜡烛一弹指,火光即刻窜燃起来,照亮了四周,那张纠缠心头的美颜竟然近在咫尺!

  对望之间,两人都怔住了,卿鸿望见他颊上的伤,心中内疚无比。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好抱歉……”

  容韬的思考能力暂时中断,利眼瞪视着她,直到卿鸿掏出绣帕轻轻压在伤口上,香软的气味钻入鼻中,他才蓦地转醒。

  “你是卿鸿郡主?与我拜堂成亲之人?”

  理不清心中所思到底是失望?抑或欣然?他不愿与皇家攀上亲戚,如今却娶了皇族的郡主为妻,他拿不出真心待她,毕竟他身后还藏着阎王寨的秘密。早早设想好往后的生活,他依旧回北疆,而郡主当然待在京城提督府,继续过着她养尊处优的日子,两不相见,两不相厌。

  但现下情况似乎出轨了。

  卿鸿听见他的问句,脸颊自然浮出红晕,抿了抿樱唇,头跟着低了下去。

  “你来这做什么?”容韬的声音淡淡清冷,刻意压制似的。

  调整好呼吸,卿鸿再度抬起头,双眸勇敢地迎视着他,柔声地说:“高总管说你今晚喝了不少酒,醉得不省人事,我……担心你……所以就过来瞧瞧,你很不舒服吗?头疼不疼?”

  她的脸匀上彩妆,近近瞧着,一对睫毛又长又翘,与那日在大街上的模样稍有不同,在秀雅清灵中更添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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