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机器真的很麻烦。”华医生边说着,重新戴上了手套。他拿起一支长夹在血肉中拨动,“这次你料错了。他没把晶片吞到胃里,也没缝在皮肤下,甚至肛门、鼻腔、喉间、耳骨、眼睑,能找的都翻尽了,你的手下也找过他的公事包和衣物,也是没有。依我看,若非有接应,是很难把晶片传出去的。这位可爱的小姐,你说是不是?”华医生突然转向珍珠,语气既亲切又和善。珍珠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脸上血色全无。她原本强力的压下了自己的惊慌,但被华医生一问,她全身鸡皮疙瘩都立正站起,心中愈叫自己镇定,反而愈难压抑恐惧。她盯着手术台上的那一块肉——只能说是“一块肉”,因为那根本称不上是一具尸体。他的头颅还在,脸上虽然有被切割的伤口,但依稀还分辨得出来。他竟是在新宿街头和她撞成一团的那位怪老人。
华医生见她不回答,只是愣愣地瞪着那颗头颅,眼张得比铜铃大,眨也不眨一下,不禁感到有趣。像这解剖检验原就是他的拿手好戏,再加上身兼洪帮的主治大夫,接触的都是刀里来枪里去的人,所以他早就忘了一个普通人突然面对一具尸体时——尤其还是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会有什么反应。
“喂!你眼睛这样睁着,不酸吗?”华医生伸出手在珍珠发愣的眼前晃动,企图引起她的注意,不料手套上的血竟溅了几滴在珍珠脸上。这下子,她再也忍不住了。她瘫软的蹲下身,大吐特吐起来。只是从昨夜被掳到目前为止,她滴水未进,自然吐不出什么东西,就只能干呕她低着头,呼吸极不顺畅,心里拚命告诉自己放轻松,别想方才的画面,可是飘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顽强的钻人她的鼻腔,又挑起了她作呕的冲动。突然,有人握住她的肩,珍珠全身一震,以为华医生带血的手套沾上自己的肩膀,一抬头,却看见长老似笑非笑的脸。他搭在她肩上的手,力道不重不轻,珍珠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非要安慰她。“你们……”珍珠喘了口气,唇还在颤抖,目光只在那两个“活着”的男人身上游移,“你们杀人!”“是他,我可没有,别冤枉我。”华医生辩道,指了指长老,又继续手边的工作,“我只会救人,不杀人的。不过说是咱们长老大人杀人也不太对,他想杀个人,何必亲自动手?随便动个指头,就有几百人为他卖命;那是谁杀的呢?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看到时,‘他’就是尸体了。”
突然,啪的一声,华医生手上多了一块皮,他竟硬生生地将“他”的脸皮扯了下来!珍珠尖叫一声,待要说话时,两片唇只是一张一合,无意义的蠕动。搭在肩上的手,让她觉得恐怖而沉重。他蹲下身来来,手慢慢由她的肩头滑过,握住她发颤的下巴强将她雪白的脸转向自己,仔细地审视。珍珠忍着不适,被动的迎向他的眼神,发觉在他森冷的眼底跳动着两簇绿火。这一刻,她终于了解了眼前这个男子,“你是魔鬼。”珍珠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不是指责也不是疑惑,而是叙述着所发现的事实。话一说完,她的身子便瘫软的朝他倒下,再次失去了意识。“搞什么?我只是扯下这家伙的人皮面具,她怎么吓晕了?这女孩如果是‘殿下’,我头砍下来让你当椅子坐。唉!没空理你们了,这张皮做得真不错,有研究的必要…”华医生自言自语着,一面小心翼翼地处理那张人皮面具。
失去了面具,‘他’露出黝黑的年轻面孔,这个叛徒是他所熟悉的。长老面无表情的看了那叛徒一眼,又调回视线着着怀里的苹果脸蛋。他咀嚼着她昏倒前的陈述,一丝讥笑和兴昧爬上唇角。
他什么也未说,将她抱在胸前,缓缓走出去。
是梦?真真实实的噩梦?珍珠感觉到空气中的虚浮,却无法摆脱梦魇。肉体失去了知觉,精神上的恐惧却无法阻绝,汹涌如潮地涌向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梦里,她被无形的力量锁住,直挺挺的躺在手术台上,手术灯照在她身上,四周尽是一片黑暗。一只微凉的手摸了摸她的头颅,她听见周遭悉悉簌簌的声音,却见不到半个人影。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就从头中央剖开好不好?可爱的小姐。”华医生的脸忽然出现,仍带着一贯的笑。他手里拿着亮晃晃的刀和锯子。扬手就要落下……“不要!”她无声的喊着。血由额前喷出,在她眼前形成一幕血雨,迅速染红了床单。她应该失去所有实体感觉的,她可是竟嗅到那些殷红血液里,散出浓浓的……煎蛋味道?梦境到了这儿,珍珠突然惊醒,坐起身子。唉!就知道是个梦。她拢了拢身上的羽被,发现自己并非躺在榻榻米上,而是西式的双人弹簧床。这间房比和室小了些,没有窗户,只靠着矮柜上的一盏小灯照明。
她原以为那些荒唐情节全在梦里,可是煎蛋的香气却由梦中延展出来,确实飘荡在空气中。哇!好香,真的好香。珍珠用力的嗅了嗅,肚子适时的打了个响鼓。整整一天一夜点食未进,她真的饿坏了。“你在找这个吗?”“哇!”珍珠不知道房里有人,吓得大叫一声。忽然,整个房间被日光灯照得亮如白昼,那位身材惹火的女郎就站在门旁,手上捧着一个盛了食物的盘子。
“你在找这个吗?”女郎语气友善的再次问道。珍珠望着那盘夹了煎蛋和火腿的三明治,口水都快要滴到被上了。她诚实的盯着盘上的食物说:“我好饿。”“我知道”女郎把盘子递给珍珠,很满意的欣赏她狼吞虎咽的吃相。“刚才你睡着时,肚子咕嘻嘻地乱叫。”珍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拿起另一块三明治往嘴里塞,含糊不清的说:“你们喜欢躲在暗处吓人?”“这招是跟长老学的,他特别喜欢待在阴暗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处境下,他的战斗力比平时更强。”女郎拂了拂大波浪的卷发,坐在床缘。吞下最后一口食物,珍珠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都没给我好脸色,还说我是‘殿下’,硬要我交出‘晶片’来”“你不是武山连合会的‘殿下’?”女郎挑起一道柳眉,俏脸上尽是疑问与不信。“我不是!我叫海珍珠,名字是俗气了点,但也不难听。”珍珠急急的辩解,有些气急败坏。女郎闻言,美脸失望的垮了下来,“那为何今早我要拖你出被窝时,你耍了一招滑溜俐落的‘翻天滚’,让我抓都抓不住?”“翻天滚?”那是什么碗糕?她只记得自己那时一直滚个不停。“我不管。”女郎杏眼圆瞪,生气了。“我这人有三好,好打、好色、好言。来来来,你跟我再打上一场,我就不信抓不牢你……”女郎话还未完,整个人已经跳了起来,如恶虎般扑向珍珠,双手在珍珠身上又搜又扯。而珍珠仍是以一招应万变,只会东滚西滚。“你不要对我好色啦!”珍珠哀喊着,她的滚功这次失灵了,现下她的两手被按紧,牢牢固定在头顶上方。“不会吧!”女郎的语气将失望之情表露无遗。放开了珍珠,她表情哀怨的道:“我真要相信,你不是武山连合会的‘殿下’了,翡翠。”“我叫珍珠,不叫翡翠!我本来就不是‘殿下’!”珍珠翻了翻白眼,为什么没人相信她?女郎没理会她的辩白,迳自走向沙发,拿来一袋东西递给珍珠,“要不要洗澡换衣服?浴室在那里,请便。”珍珠翻了翻袋子,袋内有一套休闲装和放证件、机票的随身背包。“哇!我的小熊背包。”“背包还给你罗!反正你也逃不出去。喂!你到底洗不洗澡?我可是奉命来监视你的。”她真够坦白,该讲的全讲了,不该讲的也讲了。珍珠朝浴室看了一眼,讷讷的说:“全是毛玻璃。”“那又怎样?”“我一进去,灯光一照,全身的影像就映在玻璃上了。你可不可以回避一下?”“小姐,拜托你快点。”女郎不同她蘑菇,一把拉起她,将她往浴室里面推。“你不可以对我好色喔!”珍珠放不下心,特地从浴室里探出头来交代。女郎用力将珍珠的头“塞”回浴室内,直听到哗啦的水声,才坐回沙发,跷起她那双又长又美的腿,好整以遐的盯着毛玻璃。“我好色归好色,但只限于俊男。长相要斯文中带霸气,身材要精瘦英挺,别全身肌肉纠结。像凌扬——就是你见到的那个大猩猩壮汉,我瞧都不会瞧一眼。还有长老…”说到这儿,女郎的音量突然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