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终于能如她所愿,睡得又香又沉,直到太阳晒到了屁股才清醒。 真的是暖暖的阳光!珍珠一骨碌地跳下床,打开那扇落地窗。窗外是一座小小精致的阳台,阳台外的山坡上种植着一大片的熏衣草,不同深浅的紫色规律美丽的交错着,乍见之下,如同一张织毯。
哇!珍珠心里惊叹着,狂喜地把上半身探出阳台栏杆外。这般景色原只能在旅游杂志上见到,现在却近在眼前,能真真实实地体验另一番异国的浪漫风情。
她深深的、贪婪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隐约散着薰衣草香,淡雅亦能醉人。 “很美吧 ?” 珍珠闻声倏地回转身来,那人双手捧着一只托盘,长发在脑后挽成髻,几络发丝垂下耳际,和象牙白的颈项形成明显对比。她穿着一袭连身紫衫,领口成V字型,伸缩的衣料勾勒出胸部浑圆的曲线,至胸下,衣料改为纱质,整个披泄下来;她脸上笑靥如花,气质灵秀
飘逸。 她是个美妇,还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很美吧?”美妇又问了一次,声音如黄莺出谷。 “很美。风景美,你更美。”珍珠直率的回答,两眼仍盯着人家不放。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差,但是和这美妇比起来,她马上被挤到外太空去了。 美妇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好可爱、风景可爱,你更可爱。” 珍珠傻傻地对她笑着,觉得自己被“美色”蛊惑了。 美妇放下托盘,向阳台上的珍珠招招手。 “进来吧,虽是夏季,这里的温度还是比东京低了十度,不披上薄外套容易着凉。” “抱歉,请问这里是……” “北海道,夏天的北海道。”她的声音带着软软的腔调,让人听了有说不出的舒服。“来,你过来看”
门后墙上挂着一幅北海道全图,她葱白手指指着图上一个黑点,“你现在在这里。” “富良野?”珍珠念出地图上标示的地名。 “对,富良野,黄衣草的故乡。欢迎你来我家玩。” 美妇笑得好开心,眼角有淡淡的笑纹,神情带着孩子般的纯真稚嫩,让她显得好年轻、好年轻。 “涛说你是一个奇怪的女孩;我老公也说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我想,我们会相处得很融洽的。我好高兴有位女性同胞来陪我,不知道是不是产前紧张症,我老公被我烦得要发疯了。”
她的友善和热情让珍珠感到窝心,不由得回她一个更大的笑容。可是一会儿,她的小脸突然黯淡下来,不开心的说:“我可不是来玩的,是他硬扣住我不放。”
“他?”美妇歪着头想了一下,恍然大悟的道:“你是说聂涛啊!他这人面恶得很,别被他吓着了。” 珍珠苦笑了笑,打量着周遭。室内的摆设十分优雅,墙上几幅用薰衣草束成的干燥花,变化出不同的图形。 “我不记得怎么来这里的。”她边说着,双手接过美妇递来的绿茶和小点心。 “你不记得?我可记得一清二楚。”美妇笑得有丝暧昧,声调不自觉的沉了些,“你睡得不省人事,是涛把你抱进来的。你被他的外套包着,脸颊在他的心口蹭了蹭……我从来没见过涛那种神情,他低头看你,刚毅的脸上漾着柔和的微笑。”
珍珠听了这番话,双颊狠狠地发烫,心底倏然惊觉自己对聂涛有意无意的“接触”和“侵犯”,反抗的能力与敏感度愈降愈低,有时甚至有依赖的心态。她应该严守界限的,怎么会……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怕思想出了轨,下的结论自己也无法承受。
“你…喜欢涛?”美妇问得小心冀冀,但这个问题却像炸弹一般,引爆珍珠心底蛰伏已久的迷雾。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头摇得如同搏浪鼓,又急又快的回答:“我没有!绝对没有!我没有喜欢他!” 她的答话太果断、太坚决、太……急于掩饰。 “那你的脸为什么红成那个样子?” 美妇又问。 “我脸红了吗?” 她抚摸双颊,真的好烫手。 幸好美妇没再追根究抵,似是瞧出她的尴尬混乱,不忍再逼她。她转换了话题,“进来这么久,还没跟你自我介绍。我叫水野香织,本姓林,嫁了个日本老公,只好嫁鸡随鸡改姓水野了。”她啜了口绿茶,“涛说你叫珍珠,我可以叫你珍珠吗?”
“当然。”珍珠用力点点头,有些讶异聂涛提起她的真名,而不是那个该死的称号——殿下。 “那你也喊我香织。”美妇和珍珠相视而笑。 珍珠看着她圆挺的肚子.感兴趣的问,“预产期在哪个时候?” “九月。”香织脸上添了一股柔和光彩,她扶着肚皮满足的说:“那时,枫叶都转红了,我和英知——就是我老公,我们商量好了,不管是男是女,都取名一个‘枫’字。”
她放下手中瓷杯,一把拉起珍珠。“走,我介绍我老公让你认识。他和涛是歃血为盟的兄弟,两个人现在一定又在道场切磋了。” 香织拉着珍珠的手往门外去,动作一贯的优雅。但优雅并不代表缓慢,一路上,她走得飞快,让珍珠着实为她捏了把冷汗,怕她跌倒。 这房子的建构很特殊,欧式与和风相互结合——住家的摆设偏现代化,而屋外设计却是全然传统的日式建筑。 “到了。”绕过几道回廊,香织忽然转向珍珠,并用食指在唇上比了个禁声的动作。随即,她拉开前方的纸门,和珍珠闪了进去。 就在此时,一声高吭的叫喊突击而来,珍珠认得出来,发声的人正是聂涛。 偌大的道场上,两人的身形一来一往,全副精神皆锁定在对方身上。聂涛着全套剑道的服饰,由头罩、护胸、护带,到手部套筒,都是一系列的黑。剑道首重气势,而他散发出来的气势很强、很吓人。而与他对峙的那个人,足足高出他半个头,身材魁梧,动作却迅速而轻灵。
这是一场水准之上的剑道互击,两人一连串的攻守,动作变换迅速,令人目不暇给。 香织沉静的跪坐一旁,珍珠的一颗心却是提到喉咙。看到危急处,她手捂住了嘴,怕自己不知觉叫了出来。 场上二人瞬时大喝一声,接着,停止了一切动作。 聂涛竹剑击中对方的护腕,但那大块头手里的剑尖却直指聂涛的喉头。 “哈!你击中我的腕,残心却不够快,我剑一挺,打你咽喉,这场比赛,哈哈…”大块头低笑了两声便没有下文。他这留话尾的暧昧态度,证明了他十足的“大和”血统。 聂涛收回竹剑,一手解下头罩,黑发散乱的披在肩他没理会大块头说的话,迳自走向珍珠,眼底亮亮的。 “我不知道你会剑道。”珍珠仰着头看他,觉得抱着头罩、倒持竹剑,随意立在一旁的他,看起来……好帅。 “你不知道的事还很多。” “我以为你只会让敌人欲几刀,再把对方打得半死的蛮勇打法。”珍珠皱皱眉。他身上那些伤口,旧的新的,唉!数也数不清。 聂涛轻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神情是满不在乎。 这时大块头走了过来,同样卸下覆脸的头罩,珍珠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 他约莫四十岁,一对浓眉纠结,细长单眼皮的双目闪耀锐气,鼻梁挺直,蓄着落腮胡,修剪得十分整齐。 “涛,你没带手下,只带她,莫非她……很厉害?”大块头睥睨的打量着珍珠,一面询问聂涛。他指的“厉害”,当然是指“干架”。 “老公,注意你的礼貌。”聂涛没回答,香织倒先斥责起来。她口气柔和,表情却是不悦。 大块头冷哼一声,朝珍珠说:“来来,请让我领教您的高招可好?”他用日文说着。日文就是这点奇怪,明明死也要对方做的事,用词也得这般谦卑。不过,他脸上是一丁点谦逊的表情也没有。
“你会剑道吗?”香织问。 “会一点点。 “跟他比比吧,他不会伤你的。”她鼓励着。 珍珠的视线游移着,聂涛仍站在那里,并不表示意见,但他眼底仿佛闪过鼓励的意昧,令人难以捉摸。 “可是……我没有竹剑和其他用具。” 香织露出微笑,“这个不必担心。我们家开剑道馆,竹剑和道服很多。” 她走向最里面的一道墙,手不知拉了什么机关,墙便被推开了。珍珠定眼一看,里边挂了好几十套的剑道服,还有擦得发亮的竹剑,三种长度皆有,少说也有十来把。
大块头以日文急急地说:“挑好一套快去换,算我送你好了。” “送我?一整套?”玲珠两眼惊异地望着他,还来不及消化这个讯息,人已经被香织拉进更衣室去了。 香织快手快脚地帮她着好装。由更衣室内的长镜,珍珠看见全副武装的自己、眉宇之间闪着兴奋,心头浮起一股跃跃欲试的真实感。 道场上,大块头正等着她,聂涛则跪坐在一旁。 “你攻击,我抵挡。”大块头简洁的说。 珍珠明了的点点头,认真的摆好架势,试了试竹剑的重量及角度。对剑道,她一直是热中的,这次能让高手指点,她的态度当然是戒慎恐惧、如履薄冰。 “来!”他喝了一声。 他没戴头罩,目露精光。起先,珍珠被他的气势所吓,心底升起短暂的怯意,不过她马上调适了过来,强迫自己看他。 她大声一吼,脚步迈前,手里竹剑挥出半个圆弧,开始第一波攻击,先打大块头的头顶、肩胛,又接左右侧腹、腕部,全是取分的打法。但是大块头两手握住竹剑,她打到哪里,他就挡到何处,她的攻击全让他的竹剑架开了。最后,她同样一个刺喉的动作,才挺出,竹剑便被架偏,结果胸前、腹部门户大开,大块头的剑就堵在她的腰腹上。 吁出了一口气,珍珠将竹剑收回,脱下头罩,脸庞因激烈运动而泛红。 “涛,为什么带她来这里?”大块头目光虽然盯着她,却是和聂涛对话。 聂涛顿了下,缓缓地开口,“你以为呢?” “我觉得你故意把她摆在我面前。”他沉吟着,视线没离开珍珠,像在评估什么似的。“她的基本功够扎实,点拨起来很快。她攻击时,枫、谷、二星、蛙和腰胁,这‘五看’全兼顾了,只是残心和脚下移动太滞窒。”